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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家事:是顶天立地的伟人,也是有血有肉的常人

最终,一家人得以拥有的,只有马克思的思想——仅此而已。

本文摘自《爱与资本:马克思家事》,玛丽·加布里埃尔著,朱艳辉译,湖南人民出版社,2018年5月版

序幕:1851年,伦敦

这种一方面扩大自己财富,但贫困现象又不见减少,而且犯罪率甚至增加得比人口数目还快的社会制度内部,一定有某种腐朽的东西。

——卡尔·马克思

在浓浓的大雾中,他们的身影若隐若现,宛如幽灵,出没在伦敦索霍区第恩街的巷弄和门廊间,人数足有数万。维多利亚女王统治下的伦敦慷慨、开明,是当时世界上最富庶的城市,在北海漆黑翻滚的水域上,犹如一座灯塔,给遭遇不幸和了无依靠的人们提供了一个避难之所。最先来这里避难的是:为了逃离贫困和饥荒而来的爱尔兰人。之后,随着整个欧洲陷入动荡,大量的德国人、法国人、匈牙利人和意大利人挤上轮船,涌入伦敦。他们在本国试图推翻专制统治、获得基本的自由,失败后,只得远走伦敦,躲避政治迫害。风雨如晦中,为权利而战的想法显得如此遥远可笑,而伦敦这座灯塔,原来也不过是个错觉——对他们打开了迎客之门,却没有拿出任何待客之物,他们无比饥饿。

在都市的喧嚣声中,他们没日没夜地大声叫卖。为了生存,他们什么都卖,不管是碎布头,还是纽扣、鞋带。很多时候,他们不得不把自己摆上货架,不论是做日工还是小时工,是出卖体力还是肉体。他们即将被绝望所淹没,有人在苦难面前,走向了犯罪。运送肉食和奶酪到富裕区域的轮车,经过索霍广场和圣贾尔斯教区时,总要加快速度,以防被偷或被抢。但实际上,绝大多数难民甚至连偷抢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原本满怀希望,长途跋涉来到英国,现在却只能依靠仅存的一点希望支撑着。

在第恩街一栋四层房子的顶层阁楼里,一名33岁的普鲁士人正繁忙地工作着,他虽名不见经传,却勇敢地向迫害人民的制度宣战,而且他对自己的意图丝毫不加掩饰。阁楼虽有两个房间,但非常拥挤,只有一张桌子,桌上堆满缝补的衣服、玩具、破碎的杯子和其他杂物,他就趴在这张桌子上,为革命绘制出了一张蓝图。家里有些吵闹,孩子们把他庞大的身躯当做了游乐场,在他背上爬上爬下,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工作。

整个英国,富有远见卓识的人都在努力工作着:达尔文正在研究藤壶, 狄更斯刚刚完成自己最满意的著作《大卫·科波菲尔》,巴泽尔杰特正在思考如何在伦敦地下建设庞大的管道,冲走城内要命的污水。而在伦敦索霍区的这间房子里,卡尔·马克思嘴里叼着雪茄,正思考着如何推翻君主统治和资本主义制度。

马克思的革命,不是政治流亡者加入秘密组织后,聚集在啤酒屋里虚张声势、高谈阔论、想象虚幻的胜利——那只会让他感到可笑,也不是法国社会主义者宣扬的乌托邦式革命,他们只会空想完美的模范社会,对于如何通过具体步骤实现这样一个社会却完全没有概念。他的革命深植于一个根本的前提,那就是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剥削他人,历史的车轮终有一天会走向被剥削者的胜利。

同时,马克思深知:广大被剥削者尚未意识到自己可以发出政治声音,更不用说要求权力。他们也完全不知道国家的经济和政治体制运作方式。但马克思相信,只要自己能够阐明19世纪中期社会现实形成的历史过程,从而揭示资本主义的秘密,就能建立一个理论基础,并借以建立一个没有阶级的社会。没有这样一个理论基础,结果只能带来混乱。为此,他的家庭需要做出牺牲,在他完成《资本论》之前,他们的家人们肯定不能指望他了。

马克思的小家庭对于贫穷已经习以为常。他们虽然住在阁楼里,不像很多人只能露宿街头,但境况也好不了多少。马克思在1851年开始写这本著作时,已经有两个孩子死于贫穷导致的疾病,装着他们瘦小身体的简易棺木,就曾放在其他孩子吃饭和玩耍的房间里。他的妻子燕妮是一名普鲁士男爵的女儿,非常美丽。为了还钱,免得债主三天两头登门,她不得不把家里的东西拿出去当掉,先是银饰,后来甚至连鞋子都当了。他们的儿子埃德加很是顽皮,很早就跟街上的爱尔兰少年混在一起,熟悉了街上的道道儿,跟他们学会了吹口哨、偷东西。

但最让马克思和燕妮烦扰的还是他们的女儿。从早到晚,登门来找马克思的几乎都是像他们一样的流亡者。这些人聚集在房间里,讨论革命,言语粗俗,或者叼着雪茄,或者抽着烟袋,搞得屋里烟雾缭绕,孩子们根本没有地方玩耍。埃德加却在这种氛围里如鱼得水。他喜欢听这些人讲他们的反抗事迹,觉得很是刺激,还喜欢大声唱马克思的朋友教他的革命歌曲,这让马克思非常惊讶和欢喜。马克思和燕妮都知道,要让女儿们摆脱一辈子受穷的命运,就必须给她们资产阶级式的抚养,让她们跟有教养的女孩一起长大。不管他们如何执着于自己的事业,无论是马克思还是燕妮,都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将来嫁的人,像每天登自己家门的人一样——脑袋里满是激进的梦想,却连肚子都填不饱。

燕妮痛恨命运,让自己和孩子如此穷困,只能租住在这样一个破旧的房子里,还要一直担惊受怕,怕万一再付不起房租,被房东赶到马路上去。他们没有收入,没有积蓄,一家人的生存完全依赖于一个朋友的慷慨解囊和一位店主的好心帮忙。

马克思告诉燕妮,她和孩子们不会一直如此受穷。他的书一出版,她们的好日子就会来到,整个世界都会感谢她们之前做出的牺牲。1851年4月,马克思非常乐观地告诉自己的战友恩格斯说:“我已经干了不少,再有五个星期我就可以把这整个经济学的玩意儿干完。”但事实上,直到16年后,《资本论》才完成,而且出版后不但没能点燃广大工人的反抗热情,甚至没能产生多大反响。

马克思的家人为这部被忽视的伟大著作牺牲了一切。燕妮一共生育了7个孩子,却有4个不幸夭折,活下来的3个女儿也没能度过一个像样的童年,她自己更是因为疾病而美貌不再。燕妮去世后,悲剧还在继续,幸存下来的3个女儿中,两个选择了自杀。

最终,一家人得以拥有的,只有马克思的思想——仅此而已。而且,她们只看到这些思想活跃在马克思的大脑里,犹如不断酝酿的风暴,却几乎没有其他人认可、甚至理解。然而,马克思最终还是实现了他的目的(无论在那个忍饥挨饿的年代显得如何遥不可及):他改变了世界。

内容简介

马克思家事:是顶天立地的伟人,也是有血有肉的常人

《爱与资本:马克思家事》,玛丽·加布里埃尔著,朱艳辉译,湖南人民出版社,2018年5月版

这本书揭示了卡尔·马克思作为一个男人罕见而悲情的人性面,在他离世后,马克思的著作重新定义了这个世界。本书还生动地描述了那个给予他勇气踏上伟大征程的女人。当马克思还是个穷困潦倒、前途未卜的大学生时,迷人的普鲁士男爵的女儿(燕妮·冯·威斯特华伦)深深地爱上了他。因为马克思的革命思想,招来了越来越多如影随形的政治迫害,他们一路颠沛流离,辗转跋涉于欧洲大陆。历经数十载的患难与共,燕妮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对卡尔的爱,耐心地等待马克思完成他的杰作——《资本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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