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6日,在广富林文化遗址试运行首日,上海世纪出版集团朵云书院也正式营业。这一楼一底的独立院落,集合了阅读、文创、展览、讲座、品茗等多个功能的空间,历史的气息、人流的穿梭、书卷的翻动、茶香的飘逸……生气盎然间,收藏在博物馆里的文物、陈列在广阔大地上的遗产、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了起来。
讲座现场
一楼回廊,是朵云轩木板水印技艺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以及主题图书文创的综合展示;二楼之上,八十余幅明版明画艺术珍品展出,还特别请动了松江先贤董其昌、陈继儒、程十发的书画真迹前来助阵;而精通古代典籍的复旦大学汪涌豪教授,则为首届云间读书会带来了开幕讲座——“江南文化视野中的侠”。
“明代高房”之内,仿古桌椅的围绕之中,侠的话题分外贴切。汪涌豪教授半开玩笑地开始了他的讲述,自嘲因为写作《中国游侠史论》等专书,常被人称为“复旦游侠”,但其实是很温和的人。
游侠广布天南地北,出身三教九流
汪涌豪教授首先澄清、梳理了一系列有关游侠的说法,他认为自古以来北方风土坚硬敦厚,人民性格刚烈,产生许多的侠,而南方地少人多,因生存问题产生焦虑、冲突,也产生许多的侠。尽管汉代以后,没有司马迁《史记》里那样专门书写游侠的传记,但从各种史籍笔记也能看出侠的延续,只是他们随着社会结构的变化而转换了外在样态和生存方式。
汉唐时期,就连开国的帝王都充满游侠气质,侠客深入到王朝的更迭之中。唐代以后,侠失去了尊贵的地位,失去了介入政治的高上平台,只能沉沦到底层去,做毛贼的也有,做强盗的也有,打家劫舍的都有了。侠的身份开始改变。宋元明清,商品经济繁荣,城市兴起,社会流动增多,游民与流民等构成侠的主要来源,往来市井勾栏之间,喧哗使气,劫富济贫,演绎出一幕幕动人的传奇故事。
汪涌豪
江南文化中蕴含了侠义精神
汪教授特别追溯道,江南的概念发展在宋代,成熟于明清。在地理乃至文化的意义上不断变化,将镇江、绍兴、宁波、扬州、徽州等都囊括了进来,根底则在于经济的发展带动了人们的价值认同,一圈一圈地扩大。当时有抱负、有担当的人,当他们不能在朝堂上实现政治理想,会深入民间结交豪杰,有许多都是侠。明清两代,云间地方涌现了很多名臣,松江府华亭县的进士层出不穷,名门望族迭出。尽管如此,并不是说这里人文繁盛,都是文质彬彬的,它还有另外一种侠的面相。
侠不是一种职业,而是一种性情。男人可以为侠,女人也可以为侠。每个人都可以从事侠的工作,和行侠的朋友以互相付出作为原则聚合在一起,做人家不敢做的事情,这些人都是侠。行侠不一定就是救人和杀人,一个人性格爽利,看到不好的就要说,看到好的就要夸,看到官员不溜须拍马,看到穷人特别温柔,都具有侠的精神。像松江的前贤陈子龙、陈继儒,无论在朝在野,都是了不起的具有侠义精神的人。
侠客活出精彩,人格启迪当代
汪教授饶有兴趣地描绘了侠的日常生活:他们要保持和别人不一样,“冠雄鸡佩假豚,危帽散衣,狐裘貂鼠,鲜衣怒马”。侠基本不事生产,生活来源多来自剽掠、椎埋、劫质、掘冢、盗铸、私煮,种种游走在社会和法律边缘的冒险行当,他们得心应手,获利良多。侠的娱乐多姿多彩,斗鸡斗鸭、走马纵犬、击剑骑射、博揜饮酒,“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当然,还留下众多侠与美人的趣闻轶事,流传千年。
侠客超越了儒家的社会联系与政治秩序法则,超越了道家的自然联系与心理秩序法则。他们的人格爱人不尚等差,公平没有条件,忠诚不分对象,责任超越家门。今天我们回顾侠的历史,并不是要做侠行,恰恰是要继承里面的人格,它是一种健康的、昂扬的人格。健康人格的出现,固然有赖于一定的社会。但如果培养出侠性和侠的人格,对今天的社会也是有一种促进作用。一个成熟的社会是必然需要有成熟的人格来补充的,这里面就有侠的人格,中华民族需要这样的优秀历史基因。
汪教授的讲座为读者钩沉出一个个隐没于史书缝隙的侠义人物。他在交流互动中也劝诫年轻人,不要为物质所牵制,不要柔弱地过日子,像侠一样,“年轻的岁月里面,无非怀着一个目的,找到自己,找到自己这是最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