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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涛八大合作绘画意外现“三胞”,刘海粟美术馆邀公众解疑

8月3日起,“天潢贵胄——从馆藏石涛、八大山人合绘《松下高士图》谈起”在上海刘海粟美术馆举行,展览围绕馆藏作品《松下高士图》的初步研究展开,石涛、八大同为“天潢贵胄”,并艺术上独树一帜,但两人却一生

 8月3日起,“天潢贵胄——从馆藏石涛、八大山人合绘《松下高士图》谈起”在上海刘海粟美术馆举行,展览围绕馆藏作品《松下高士图》的初步研究展开,石涛、八大同为“天潢贵胄”,并艺术上独树一帜,但两人却一生未见面,合作传世的作品更是少之又少。这幅作品在23年前(1995年)开馆展时展出,2012年在征集上海美专百年作品时,意外借展到一张唐熊和张大千的合临版本,其后又发现一幅中国台湾地区的印刷本。此次展览将专家的研究作为“探秘解疑”的线索,希望除专业人员继续研究和探讨外,也触发公众对古画的探秘兴趣。

 

八大山人、石涛 ,《松下高士图》,纸本设色,253.2×135.6cm,1701年,刘海粟美术馆藏(真迹展出)

在上海刘海粟美术馆2638件馆藏中,有一幅石涛和八大山人的合作山水——《松下高士图》,这幅作品在1995年美术馆开馆展后几乎没有公开展出,时隔23年,“天潢贵胄——从馆藏石涛、八大山人合绘《松下高士图》谈起”再次将这幅作品呈现在公众眼前。

然而,在未展出的23年中,馆藏的《松下高士图》并非被束之高阁,尤其在2012年,刘海粟美术馆为举办上海美专成立百年展览,无意借到唐熊(字吉生)与张大千1928年合临的《石涛岂敢八大君》,此画除了右上多张大千长款外,与《松下高士图》如出一辙,《石涛岂敢八大君》的意外发现让研究人员疑窦重生,《松下高士图》和《石涛岂敢八大君》究竟是何种关系?或者说,介于张大千的“作伪”功力,《石涛岂敢八大君》真如题跋所言是张大千、唐吉生临石涛、八大之作?

 

唐熊、张大千,《石涛岂敢八大君》,纸本设色,258×137.7cm,1928年,私人藏

随着研究的深入,在中国台湾一本印刷品上又发现一图与以上两幅作品基本一致,只多一处跋文,更多信息因为图片模糊难以辨识。这第三张图的出现,使对石涛、八大合绘之图的研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这三件相同画意的“三胞胎”章法布置如此相像,现散落在不同的地方,这里面又有什么故事?

这一切由《松下高士图》延伸而出的疑问,在刘海粟美术馆将它们一一罗列,等待着普通公众的探索和解密:

 

左至右依次为:《八大山人访大涤草堂图轴》、《石涛岂敢八大君》、《松下高士图》

石涛&八大山人:似曾相惜,未曾相遇

石涛和八大山人,同属“清初四僧”、同为“帝王胄裔”, 石涛是明代靖江王朱赞仪的十世孙,而八大山人更是朱元璋第十七子宁献王朱权(几乎得到永乐皇帝半壁江山)的九世孙。国破家亡、皇室、僧人、画家,这些标签使这两人成为时代变故的象征,被动遁入空门,又都成为中国绘画史上不可磨灭的一笔。

八大山人(朱耷,1626-1705)大约在1648年进入佛门,1680年离开寺院,1684年(62岁)开始用“八大山人”的号。在北兰寺被毁之后,在原址附近盖了一间草屋,继续着他孤寂、贫困的晚年。

相比八大山人,石涛(1642-1707)的一生在清高自许与不甘岑寂矛盾之中,并将矛盾表现在画笔之下。明亡之时石涛仅三岁,他的出家更多的只是一种政治姿态,康熙南巡时,他两次接驾,并且主动交结达官显贵。自1696年大涤堂建成以来,石涛就蓄发梳髻由佛转道深居简出,可谓“半托禅栖半道教”。

 

石涛,《为鸣六作山水册》之一, 美国洛杉矶郡立美术馆藏

八大山人在南昌,石涛在扬州,据史料记载,两人毕生未曾谋面,以书信传递往来交流,在画事上,心意相通,相互推崇欣赏。其中现存可知的最早石涛最早谈及八大山人在1694年,洛杉矶郡立美术馆所藏石涛《为鸣六作山水册》的一开上写有“淋漓奇古如南昌八大山人”。

 

石涛,《十二开江行舟中作山水册》之二

此外石涛《十二开江行舟中作山水册之二》(约1698)题跋所书“我坐小舟惟自对,哪能不忆个山僧”,表露出石涛欲驾小舟前去会八大的强烈愿望。广州艺术博物院所藏的八大山人写兰、石涛补竹的《兰竹双绝图轴》等都是他们相识、相知的例证。

 

朱耷、石涛,《兰竹石图》,广州艺术博物院藏

此次展览中,展出了一通现藏国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石涛致八大的信札》(曾为张大千的旧藏)与《松下高士图》的关系更为密切,石涛在信中除了寒暄外,主要向八大山人求一幅小画,以装饰大涤草堂,在这封信之前,八大山人曾为石涛画过一张《大涤草堂图》但因为尺寸太大,石涛“屋小放不下”,于是再求八大山人画一幅,信中写到“济欲求先生三尺高,一尺阔小幅,平坡上老屋数椽,古木樗散数枝,阁中一老叟,空诸所有,即大涤子大涤堂也。此事少不得者。”

尽管如今信中提到的两幅《大涤草堂图》均不存于世,但围绕此信,出现了不少托伪之作,其中大部分来自张大千。

 

石涛致八大信札,书法, 约1699年,普林斯大学美术馆藏

回到展览的主角《松下高士图》,两人一生未曾谋面,信件和合作作品均通过李松庵等友人传递,根据此前庞鸥的考证“此幅理应是八大画好后自南昌投赠或请友人带去扬州由石涛补绘完成。既是如此,石涛所绘人物又如何如此恰当的安置于八大画好的平坡之上呢?八大又怎会在勾平坡时预先留下两空处让石涛补绘人物呢?”故而,庞鸥认为这幅画为一人所绘。

张大千VS石涛八大:似曾相识,未曾相知

张大千自称“五百年来精鉴第一人”,还得意地说:“一触纸墨,辨别宋明,间抚签赙,即知真伪。” 1944年成都举办“张大千收藏古书画展览”,藏品八大、石涛到巨然、黄公望,他曾对友人说,“收藏石涛真迹最多时约五百幅。”

这位“鉴赏神手”还是一代“伪古高手”。画家叶浅予说张大千是所有中国画家中最勤奋的,把所有古人的画都临过不止十遍。

展览中,一套侯北人美术馆藏的“张大千(伪)金农花卉册页”几乎以假乱真,但侯北人1979年的题签讲述了这套册页的收藏故事,概括之:“此金冬心八幅册页余于1955年自香港旧书摊购得,1976年出示张大千鉴赏,张大千则笑称这是自己早年在颐和园时的戏作,如今虽时隔40年,但依旧记忆尤新。”

 

张大千仿金农花卉册页,侯北人美术馆藏(共八开,真迹展出)

由此可见,张大千作伪的水平,而张大千作伪骗过最多人当属伪石涛。张大千称自己是“石涛再生”。陈半丁收藏的石涛精品册页是他画的,他甚至用假“石涛”换了黄宾虹一幅真“石涛”。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收藏的《石涛山水》也是张大千所伪。此次展览中展出了一套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藏“张大千仿石涛山水”,亦是以石涛作品入编,后发现为张大千伪作。或许因为张大千对石涛的仿造以假乱真、名声在外,海上大藏家庞莱臣(虚斋)的一套八开的石涛《溪南八景图册》在1937年抗日战争南浔沦陷后失去四开,但因得知张大千曾经临过此套册页,邀请张大千临补遗失的四开。这套册页如今上海博物馆所藏,“吴湖帆书画鉴藏特展”中曾有展出。此次刘海粟美术馆展出的虽为高仿品,但拉近了与公众的空间距离,几乎可以直面这套作品:

 

原济(石涛),《溪南八景图之山原春涨》(八开)上海博物馆藏

《溪南八景图册》为康熙39年石涛61岁所作,作品按祝允明《溪南八景诗》诗意,生动描绘出皖南歙县的溪南山村佳景。

其中《祖祠乔木》、《南山翠屏》、《梅溪草堂》、《竹坞凤鸣》钤:“张爰”白文印、“大千”朱文印等张大千款式,可见为1940年张大千临补,其余《东畴绿绕》、《清溪涵月》、《西陇藏云》、《山原春涨》为石涛存世作品。

展览中石涛原作和张大千补作,上下排列,观众可从构图、笔墨、题跋,以至山色、树木等多角度比较两者的区别,似乎分辨两人作品未必是难事。 

原济(石涛),《溪南八景图之西陇藏云》(八开)上海博物馆藏 

原济(石涛),《溪南八景图之祖祠乔木》(张大千仿),上海博物馆藏

据说,1947年张大千再次来到庞莱臣家,看见这幅《溪南八景图册》感慨道:“石涛‘秀而密、实而空、幽而不怪、澹而多姿’的境界,我难以企及。”

如果说张大千仿画,最像的是石涛,那最不像的或为《松下高士图》的另一主角——八大,展览中展出一幅《张大千仿朱耷鸟》和张大千与老师曾熙合作的《仿八大山人》,张大千画了其中的石竹部分,也许外人不易察觉,但张大千也许自己最为明了,他曾经对八大研究专家王方宇说:“古往今来画家的笔墨我都能摹仿,只有八大山人的气质,我不能达到。我所作的八大山人书画,只有现在天津艺术博物馆的《七夕瓜果卷》还算得意。”

 

张大千仿朱耷,《鸟》,画心33x45cm(真迹展出)

但无论如何,张大千都是临摹古画的高手,华盛顿弗利尔美术馆收藏的《宋人吴中三隐》、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收藏的《梅清山水》、大英博物馆收藏的《巨然茂林叠嶂图》、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藏的《二十一观音》等,都出自于张大千之手。刘海粟美术馆的此次展览中,也通过图像比较,梳理了张大千对董源、倪瓒等历代名家书画的临摹(和伪仿),其中不少临摹作品为张大千旧藏。

 

张大千临仇英沧浪渔笛(左);沧浪渔笛(明代 仇英) 张大千旧藏

人物造型、画押印鉴、题跋诗文中透露的信息

刘海粟美术馆藏石涛、八大山人合绘《松下高士图》是否为石涛、八大合作?八大、石涛惺惺相惜,且有书信佐证;而作伪高手张大千与唐吉生《石涛岂敢八大君》的出现,是否让《松下高士图》的真伪成疑?刘海粟美术馆的展览中,并未给出解答,而是将现有的研究一一呈现,引导观众如古画研究人员一般探疑、解密:

《松下高士图》中涉及的石涛人物(与石涛《人物花卉图》等高士造型比较)、八大松树(与八大《快雪时晴图轴》中松树比较)、八大山人“个相如吃”花押(同《安晚册》、《双雀图轴》等同款花押比较),以及在《松下高士图》中出现的八大的“八大山人”、“何园”、“驴屋人家”印鉴,石涛的“瞎尊者”“大涤堂”“赞之十世孙阿长”等印鉴的比较。

 

八大山人“个相如吃”花押比较

但在《松下高士图》的石涛题跋中,似乎透出更多的秘密:

石涛款中提到“染庵年道翁赠诗”一事,据八大研究专家王方宇在《八大山人和石涛的共同友人》一文中得知:石涛《写兰册》第三开《露兰风竹》中有染庵对题诗,诗文便与《松下高士图》中石涛款诗内容一致。

而张大千伪石涛《行书自书诗》卷中的题诗便是来自石涛《长干图》的诗文底本,不过于石涛原诗文略作了一些改动。

由此得出:《松下高士图》中石涛的长款为《染庵赠诗和行书自书诗》后半段的合成。

 

石涛,《长干图》,上海博物馆藏

 

《长干图》石涛题跋,上海博物馆藏

 

《松下高士图》石涛题跋

那么,《松下高士图》和《石涛岂敢八大君》的关系究竟如何?与这两张画几乎相似的、那张只在图册中以黑白印刷露出冰山一角的《八大山人访大涤草堂图轴》如今又在何方?三幅画之间的关系是“一母双胞”,还是“同辈三胞胎”,或是否存在其他可能?

此次展览将近年来对《松下高士图》的研究和盘托出,希望引发业内外人士的共同探讨,也通过一些互动给公众了解相对专业领域的古画鉴别提供鉴赏和解秘的方式。

 

《八大山人访大涤草堂图轴》不知名作者所作 为张大千游戏之作所本 石涛题、染庵诗及识语皆照录

此次展出的馆藏除《松下高士图》外,还包括八大山人《行书》、《孔雀竹石图》,以及石涛《竹溪琴隐图》和《黄山图》。

刘海粟美术馆副馆长(主持)阮竣向“澎湃新闻·艺术评论”(www.thepaper.cn)表示:“希望借由类似展览,将刘海粟美术馆的馆藏作品带着故事性地陆续展出,也将一段时间内的研究成果跟大家分享。”

展览将持续至9月3日,展览期间将以茶会雅集的方式邀请沈虎、韩天衡等书画研究者从不同角度解读作品。

 

八大山人 《孔雀竹石图》 清 纸本笔墨 无年款 110×43.8cm,刘海粟美术馆藏(真迹展出)

 

八大山人 《行书》 清 书法 无年款 110×43.8cm,刘海粟美术馆藏(真迹展出)

 

石涛,《黄山图》, 清 纸本设色 1667年, 350.1×116cm,刘海粟美术馆藏(真迹展出)

 

石涛,《竹溪琴隐图》 清 纸本设色 1701年 121.8.1×51.2cm, 刘海粟美术馆藏(真迹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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