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史学家们的冲突
在罗马从共和国到帝国的历史潮流中,许多著名史学家详细地记载了他们眼中罗马的过去与现状。这些史学家们努力让他们笔下的人与事表现得客观,但同时又对历史事件描写得不容置疑,如叙事一样将他们眼中的历史记载下来,史学家们立场之间的冲突也颇为少见。这便让后世的学者们难以对罗马帝国时期的一手史料提出异议。
帝国中前期的历史记载主要集中在苏埃托尼乌斯、普鲁塔克、塔西佗以及卡西乌斯迪奥这四人上。他们撰写了大量共和国晚期直至帝国中期安敦尼王朝之间的历史记载。这四人并不全是生活在同一时期,不过他们在世的时间多有重叠,其在帝国内的职务也随着政权的更替来回变化,这便导致了他们对一些人事的态度有所不同。虽然这些不同的意见在大部分情况下难以捕捉,但有一人,将那个年代罗马史学家们的偏见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便是四帝之年的第三个皇帝——奥鲁斯·维提里乌斯·日耳曼尼库斯。
多数古典欧洲史学家们都对上文提及的四个历史学家了如指掌,但鲜少有人一一比较这些记载中的细节。这也就导致很多时候,在针对一个特定罗马史中的人与事时,史学家的一家之言被轻易地奉若圭皋。笔者在翻阅资料之余,察觉到这些史学家们对一个名不经传的皇帝有着令人惊讶的两极评价,这便让笔者思考其真伪。故有此文特来探讨一下苏埃托尼乌斯、普鲁塔克、塔西佗以及卡西乌斯迪奥笔下的维提里乌斯皇帝,并进一步提出笔者对维提里乌斯治下真相的猜测。
两极化的评价
奥鲁斯·维提里乌斯·日耳曼尼库斯,简称维提里乌斯,是尼禄死后公元68到69年,四帝之年的第三个皇帝。四帝之年是指公元68到公元69这一年。在这一年间,罗马历经四位皇帝,故称四帝之年。尼禄死后,最先继位的是西班牙行省的将军伽尔巴,随后又被另一位来自西班牙的将军奥索所代替。维提里乌斯又推翻了奥索成为了罗马的皇帝。维提里乌斯在尼禄年间曾在北非行省担任过省长,而后被四帝之年的第一个皇帝伽尔巴派往下日耳曼行省担任莱茵河的军队指挥官。于后因不满奥索的统治,被莱茵河的集团军捧上皇位。
塔西佗以及苏埃托尼乌斯对维提里乌斯形象的描写十分负面,他被描绘成一个昏庸无能的皇帝。在大众心中,他不负责任、不问政事、挥金如土,并在元老院树敌无数,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昏君。对维提里乌斯的这种认识从到中古世纪欧洲直至文艺复兴不断被人提及、放大。十九世纪晚期就有一油画家画了一幅大腹便便的维提里乌斯被人民拖上街游行的场景,十分符合苏埃托尼乌斯记载的维提里乌斯形象。
维提里乌斯在罗马被游街示众, Georges Rochegrosse (1883)
Georges Rochegrosse: "Vitellius dragged through the streets of Rome by the mob", 1883.
在塔西佗的The Histories一书中,他曾描绘维提里乌斯的统治引起了群众的大量不满(The Histories 2.71)。苏埃托尼乌斯在 Lives of the Twelve Caesars 一书也将其描写为残暴不仁,并且对官员和其他元老院议员们的态度十分恶劣(Life of Vitellius, 14.1)。这两种相互印证的描述被后世广为采纳,渐渐变成了一种普遍观点。
同样地位超然的史学家普鲁塔克以及卡西乌斯迪奥便对维提里乌斯则有着大相径庭的评价,如若不是名字一样,在读普鲁塔克与卡西乌斯迪奥写的记载上,完全会觉得他们写的是两个不同的皇帝。普鲁塔克在他的The Parallel Live一书中评价维提里乌斯非常诚实厚德(Vol.XI 22.5)。而与普鲁塔克十分相似的观点也在卡西乌斯迪奥的记载中频繁出现。在卡西乌斯迪奥的Roman History一书中,他形容维提里乌斯十分谦虚并且荣誉感十足。
在下文中,笔者将尝试通过普鲁塔克,卡西乌斯迪奥,塔西佗,苏埃托尼乌斯这四位史学家的一手史料来评估维提里乌斯的统治。尝试理解这两极化的评价因何而来,并尽笔者所能来分析哪位史学家受时代影响更深。
塔西佗与苏埃托尼乌斯对维提里乌斯的贬低
将此二人放在一起讨论主要有三个原因,其一,他们在世的时间十分的相仿,都是在弗拉维王朝中前期。而弗拉维王朝的创建者韦帕芗是从维提里乌斯手上抢夺的皇权,故此,韦帕芗与维提里乌斯的政治对立十分明显。塔西佗的政治以及写作生涯始于公元69-79年,正值韦帕芗当权期间。苏埃托尼乌斯亦然,并且在韦帕芗的政府中身居高位。其二,二人对维提里乌斯皇帝的评价大致相同,批判性与抨击性十分明显。而其三,二人的政治地位以及职业生涯都多少有赖于弗拉维家族的照顾。
苏埃托尼乌斯的著作“Lives of the Twelve Caesar”虽然是在安敦尼王朝(公元96-公元192)中后期写就的,但其对维提里乌斯的记载却并非后世揣摩之作。他经历过四帝之年,亦和维提里乌斯有过联系。当提及维提里乌斯之时,苏埃托尼乌斯没有吝啬一丝的贬低之言,将维提里乌斯写作罗马的耻辱。
在维提里乌斯记载的开篇,苏埃托尼乌斯便将其同其父亲作出了一个鲜明的对比。他先是形容他父亲对皇帝有着“不可动摇的忠诚心”(Life of Vitellius,3.1)。随后却又描述着维提里乌斯对皇帝的蔑视以及其不臣之心,并加重评价道“维提里乌斯对法律、神明与人民没有丝毫的尊重可言”(3.1)。通过衬托其父亲忠心来贬低维提里乌斯的目中无人。根据苏埃托尼乌斯的记载,维提里乌斯的统治“充斥着挥霍与残暴。他常常会一日举办三、甚至四餐宴会与酒席。面对这些频繁的进食,维提里乌斯常常食用催吐剂,方便继续就食”(13.1),他的宴会“常常在同一天每餐都邀请不同的人,每顿饭都奢侈无比”(13.3)。
苏埃托尼乌斯形容维提里乌斯“毫无底线,如果他找不到足够的钱来挥霍”甚至猜测他会“把奉献给神明祭坛上的面包和肉给吃掉,就神坛生火,坐在神坛暴食”(13.5)而维提里乌斯不光对金钱没有任何概念,还十分残暴,他“不管出于什么缘由,都十分乐意处死或者折磨他人”(14.2)这可以从他欺压文学家和天文学家来体现,维提里乌斯往往会“跳过听审,直接将其处死”(14.2)。作为这些罪证的报应,苏埃托尼乌斯在文末赞同了韦帕芗将维提里乌斯全家满门抄斩的行为。
与苏埃托尼乌斯相仿的记载也可以从塔西佗的文字中看到,不过与苏埃托尼乌斯不同的是,塔西佗的文字没有苏埃托尼乌斯那么强的贬低性。例如,和苏埃托尼乌斯的记载相仿,塔西佗也曾经描述维提里乌斯的奢华,形容他“挥霍光阴,很快便适应了其皇帝的身份,并深陷奢侈的生活无法自拔。即使太阳高照,他仍在暴饮暴食”。(The Histories 1.62)(注:罗马人一天之中吃得最多的一餐为晚餐)。塔西佗曾惋惜维提里乌斯奢侈成瘾,败坏了其名望。
维提里乌斯画像,来自UK BBC
Aulus Vitellius (AD15–AD69), Roman Emperor (AD69) | Art UK
塔西佗与苏埃托尼乌斯的冲突
塔西佗也描写了维提里乌斯对天文学家的迫害。只不过不同于苏埃托尼乌斯,在塔西佗的记载中,这些天文学家中被处死的只有一人,而其他大部分都只是被驱逐出意大利半岛。
不同于苏埃托尼乌斯的记载,塔西佗的文字中很少出现直接抨击维提里乌斯人格的舆论,而更多是对维提里乌斯的行径提出批判与褒奖。也正是因为塔西佗这种更偏向事件的纪事方式,让他对维提里乌斯的记载更为丰富多彩。
在他的记载中,维提里乌斯根绝了军队中转卖军械的行径,严查军队中的腐败。他也是第一个下令所有政府军队当职人员禁止无故早退的皇帝,而且对任何事情要全权负责。塔西佗非常欣赏这些命令,并且希望维提里乌斯之后的明君都将其采纳。塔西佗还记载了维提里乌斯在管理帝国的方面上,将很多高级职称开放给了没有显赫家世的自由民,并且第一次允许骑士阶级参与民事政治管理。
而这些记载,从未在苏埃托尼乌斯的文献中出现过,作为一个史学家,苏埃托尼乌斯对这些政策闭口不谈,笔者猜测其多少抱有偏见。
苏埃托尼乌斯与塔西佗的冲突不仅限于此。
维提里乌斯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他失去了北部多瑙河部队的支持。虽然他本人来自下日耳曼行省并且掌控着莱茵河的部队,但多瑙河的驻军仍然忠诚于先皇奥索。出于对维提里乌斯的不满,这些部队在韦帕芗宣布要称帝之后,即刻投靠韦帕芗阵营。多瑙河的军队对于罗马而言近在眼前。面对眼下的敌人,维提里乌斯尚来不及做出反应,罗马便即刻易主。而当维提里乌斯失去皇帝头衔之际,新皇帝韦帕芗却还在赶向罗马的途中。
当讨论到韦帕芗进军罗马的时候塔西佗与苏埃托尼乌斯给出了不同的记载。苏埃托尼乌斯的语气与其余段落一致,形容维提里乌斯统治下的罗马城充斥着暴行和反抗,人民哀声载道,揭竿而起(2.71)。根据苏埃托尼乌斯,“多瑙河的军队入驻罗马时,一路畅通无阻,没有受到任何人民的阻挠” (17.1)。
而在塔西佗的文中,维提里乌斯在战争之初,并没有人民反抗,其统治也并未受到质疑,除了小部分巴伐利亚人拒绝征军以外,维提里乌斯快速从罗马人当中集结了一只军队来对抗北部的多瑙河叛军。而战局在韦帕芗获得埃及和北非的支持之前都没有明确的转变(3.8)。北非是帝国的粮仓,而埃及更是帝国的金库,失去了这两个行省的支持后,维提里乌斯丧失战意,多瑙河叛军一鼓作气夺下罗马城。
苏埃托尼乌斯一味否定维提里乌斯的立场笼罩了其整篇记载,而塔西佗相对之下虽贬多,但仍不乏认可之词,但这两份史料都不乏有受政治影响之嫌。
有幸的是,塔西佗与苏埃托尼乌斯并非唯一的两位记载维提里乌斯的史官。普鲁塔克和卡西乌斯迪奥也曾在其史料中记载了维提里乌斯的统治。而这二人著作的时间,同样在弗拉维王朝的晚期至安敦尼王朝的中前期。
维提里乌斯雕塑,为后世所雕,目前存放于法国卢浮宫。其臃肿的下巴和宽胖的脸庞反映出苏埃托尼乌斯对后世的影响。
Pseudo-bust of Emperor Vitellius, Louvre
普鲁塔克与卡西乌斯迪奥对维提里乌斯的肯定
普鲁塔克与卡西乌斯迪奥二人对维提里乌斯的总体评价远好于塔西佗与苏埃托尼乌斯。二人都曾提供一定量的对维提里乌斯的记载。其记载的事件与人物常常会与塔西佗所写重叠,但其观点和对维提里乌斯的描述则常常相反。
普鲁塔克是在安敦尼王朝第一任皇帝Nerva皇帝上任时开始其政治生涯的,在其职业生涯中,曾担任过帝国的外交大使,中年开始以一名学者的身份担任帝国史官。而卡西乌斯迪奥出生年代相仿,不过其活跃时间则一直延伸到塞维鲁王朝。二人的作品写于维提里乌斯死后多年,不像塔西佗与苏埃托尼乌斯一样正值当代。正因为如此,普鲁塔克与卡西乌斯迪奥的记载更容易给人一种局外人的视角,毕竟他们所记载的皇帝距离他们已经相隔了足足一两个王朝。
普鲁塔克对维提里乌斯的评价可以总结为褒多贬少,并且他对维提里乌斯的人品十分肯定。普鲁塔克也曾抨击过维提里乌斯放逐天文学家的行为,但就结果而言,普鲁塔克没有把维提里乌斯当作罗马帝国的毒瘤,甚至不算是一个不负责的皇帝。
据普鲁塔克之言,“维提里乌斯在面对贫困之人时,会毫不犹豫的对其伸出援助之手。并且他有着很强的责任心和自尊心”(The Parallel Lives Vol.XI 22.1)。此外,据普鲁克塔记载,在维提里乌斯进军罗马之前,便在城内传出了“来吧,让我们选择他(维提里乌斯),我们来让世界知道我们懂得如何选择更好的皇帝” (22.1)。
维提里乌斯早年曾在北非行省担任省长一职,普鲁塔克记载“他(维提里乌斯)非常勤政与亲民,人民之中对他的呼声很高” (20.1)。当提及维提里乌斯是如何就任皇帝时, “维提里乌斯成功说服了元老院将皇帝一职交予他”(9.1)。而只有被元老院认可的皇帝,才是最正统的罗马奥古斯都。在维提里乌斯进军罗马之前,便有议员和将军提议让他“代人民之名义,登基奥古斯都”(18.3)。
按普鲁塔克所言,即便是在维提里乌斯上台之后,罗马城内也没有出现任何不满,甚至是他们主动选择的维提里乌斯来做他们的皇帝。维提里乌斯当权的七月间,也未曾有过压榨人民的行径,其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
与普鲁塔克的观点相仿,卡西乌斯迪奥也对维提里乌斯给出褒奖有加。在其笔下,维提里乌斯荣誉感很强。对于那些曾经效命于尼禄,伽尔巴,奥索三位先皇的议员,他并没有实施报复,他“从未剥夺过任何一个议员的财产”,“也没有所要任何欠钱士兵的债务”(Roman History Book LXIV 6-7)。
两种立场的讨论
普鲁塔克、卡西乌斯迪奥的记载明显与塔西佗、苏埃托尼乌斯的记载所冲突。塔西佗曾说维提里乌斯“暴饮暴食,奢侈成性”,苏埃托尼乌斯亦说他“罪孽深重,贪图享受,残暴不仁”。二人都同意维提里乌斯是一个挥霍无度的皇帝。但是他们从未解释过维提里乌斯这些奢侈的行为是用何处的金钱来支付。
在帝国的中前期,奥古斯都只不过是一个有着许多特权的议员罢了,皇权并不强势。这也就意味着皇帝虽然掌控着军队和执政大权,但是其家境往往与议员无异,甚至比皇帝有钱的议员比比皆是。维提里乌斯在担任皇帝之前,也不过是一个在边疆行省担任省长的议员。
这也就意味着,帝国纵使有再多的财富,也不过是在皇帝和元老院之间来回流动,财富本身并不掌控在皇帝一人手里。而在茱莉亚克劳迪王朝刚刚结束时,罗马的财政还仍然被把持在元老院手上,每年的帝国支出和税收接皆为元老院议员所定,皇帝则是负责提出指导性意见并派人加以实行。虽然皇帝也可以向元老院施压调动资金,不过这样往往会恶化其与元老院之间的关系,亡国之君尼禄,图密善,康茂德等皇帝便是擅自挥霍金库不得善终的典型。
罗马财政预算是常年固定的。在农业进一步改革之前,罗马建立在一成不变的农耕社会之上。每年最好的情况便是风调雨顺,上缴的税务与前年齐平便是理想。若是遇上天灾人祸,那么帝国的收入则会只减不增。对外扩张虽然常常也可以带来大量的战利品以充国库,但是经过了尼禄,伽尔巴,奥索的权力更替之后,罗马的财政岌岌可危,没有多余的金钱可以拿来挥霍。下至省长议员,上至皇帝,都很难在短期之内征得大量资金,更何况虎视眈眈的军队占用了大量的财政支出。
往年的皇帝,如果想要加大开销的话,往往只有三种渠道。第一,便是其家族在议员时期的财产富可敌国,自费开销,着部分家产以充所需。但能真正达到这种境界的议员除了共和国晚期的克拉苏以外少之又少。第二,推行含银量更低的新货币。罗马的经济建立在银币之上,如果银币的含银量下降,这样做的结果便是长久以往会通货膨胀,但可以在短期内大大增加帝国财库。第三种,听从告密者(Delator),以叛国罪没收议员家产充公。
四位史学家都没有记载维提里乌斯有上述的行为。维提里乌斯的统治十分短暂,其在当政期间如果有这些作为的话,理应更加被人重视,然而四位史学家皆没有记载维提里乌斯有过任何干预财政的行径,这便使得塔西佗与苏埃托尼乌斯的描写十分蹊跷。
根据塔西佗与苏埃托尼乌斯的记载,维提里乌斯当权期间挥霍了无数金钱,但这些金钱究竟从何而来却从未被提起。维提里乌斯没有没收议员财产,也没有诛杀异心的议员。维提里乌斯亦没有推行含银量低的货币,那么要解释这些钱财的来源,只能是他在当皇帝之前便所积累下来的财富。
然而事实上,维提里乌斯在被伽尔巴任命成为下日耳曼尼亚省长时,就已经负债累累。维提里乌斯在离开前“承受了大量的债务,急切需要还债的他离开了罗马城 ”(Vitellius/Vespasian Library S6VIII no.2)。之后维提里乌斯便一直尽力挽回自己的财政赤字。公元69年这一年并无对外战事,所以即便还清了债务,也很难想象维提里乌斯能在这几个月间积累大量财富。
在塔西佗与苏埃托尼乌斯口中,维提里乌斯的挥霍成度不亚于尼禄,相比之下可能比日后的康茂德更甚。如此大规模的挥霍,不可能不对罗马的经济造成影响,但二人却皆未对此有所提及。而每日大肆宴请的行为在卡西乌斯迪奥笔下,则变成了一件好事,因为“维提里乌斯常常邀请议员们去他家做客吃饭,并且深受议员们的爱戴”。
维提里乌斯之死,Paul-Jacques-Aimé Baudry,1847
普鲁塔克和卡西乌斯迪奥距离维提里乌斯的年代相隔了一至两个朝代,没有刻意抹黑维提里乌斯的动机,也没有刻意褒赞的理由,安敦尼王朝作为罗马帝国的顶峰时期,皇帝们不会太在乎关于维提里乌斯的记载。而塔西佗与苏埃托尼乌斯所写的文字则是与维提里乌斯之后的弗拉维王朝息息相关,不排除二人背后有韦帕芗和其儿子提图斯授意之嫌。
在苏埃托尼乌斯与塔西佗之间,文字最为偏激的是苏埃托尼乌斯。许多苏埃托尼乌斯的记载甚至都被同一时期的塔西佗所否认。苏埃托尼乌斯记载维提里乌斯迫害大量的天文学家,而塔西佗则只记载了一名天文学家的死亡,其他人只是被送出了罗马城。苏埃托尼乌斯还记载说为维提里乌斯玩世不恭,被元老院所不齿,然而塔西佗记载下,维提里乌斯颁布了利国利民的政策,并且经常前往议院议事。
苏埃托尼乌斯这般描写可能处于立场,亦可能出于私仇。众所周知,苏埃托尼乌斯是被弗拉维王朝所提拔起来的历史学家。但少为人知的是,苏埃托尼乌斯的父亲-苏埃托尼乌斯Laetus,在第十三集团军担任军官(效命于尼禄,伽尔巴,奥索)。在奥索与维提里乌斯的内战中,其父亲死于维提里乌斯军队之手。
维提里乌斯在进入罗马的时候,对尼禄,伽尔巴以及奥索三位皇帝的家族亲属都给予厚待。相比之下,韦帕芗在进入罗马之后,则毫不犹豫地诛杀了维提里乌斯一族。苏埃托尼乌斯对此举非但不表示惋惜,反拍手叫好,颇有大仇得报之意。
塔西佗曾记载维提里乌斯被韦帕芗的军队拉过罗马大街的一幕。当面对街上的罗马人民时,维提里乌斯感叹道:“我曾是你们的皇帝”。
在苏埃托尼乌斯的记载下,维提里乌斯被刻画成了标准的亡国之君。这也非常符合弗拉维王朝对维提里乌斯的宣传。而随着时间的渐渐推移,时代的偏见也在渐渐消失。从苏埃托尼乌斯的一味否定,到塔西佗部分认可,到普鲁塔克,再到卡西乌斯迪奥。历史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推迟而被掩埋,罗马城内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曾被罗马人所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