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中古时代·五代辽宋夏金时期(下册)

第七章冯道王朴

中国通史 作者:白寿彝总主编;王桧林,郭大钧,鲁振祥卷主编


  第七章 冯道王朴

  第一节 冯道

  持重镇俗

  冯道(882—954),字可道,自号长乐老。瀛州景城(今河北沧州西北)人。出生在“为农为儒,不恒其业”①的家庭。年轻时品行纯厚,不耻清贫,事亲孝而为学勤,颇有古风。

  唐末天祐年间,冯道曾任刘守光的参军,因常陈利害而惹怒刘守光。刘守光失败后,他逃到太原投靠当时在河东任监军使的宦官张承业,当了巡官。后张承业把他推荐给晋王,被任命为河东节度掌书记。李存勗与后梁军夹河对垒之时,郭崇韬要求裁减闲散人员,李存勗怒而欲“令三军别择一人为帅,孤请归太原以避贤路”。令冯道草拟文告发表,冯道执笔久之不写。李存勗正色催促,冯道说:“道所掌笔砚,敢不供职。今大王屡集大功,方平南寇,崇韬所谏,未至过当,阻拒之则可,不可以向来之言,喧动群议,敌人若知,谓大王君臣之不和矣。幸熟而思之,则天下幸甚也”。①不久,郭崇韬向李存勗道歉,经过冯道的调和,此事顺利解决,人们开始佩服他的胆量识见。李存勗称帝后,冯道被破格升为户部侍郎,充翰林学士。

  冯道为人刻苦俭约。在晋梁交战前线,他在军中只搭一茅屋,室内不设床席,睡觉仅用一捆牧草。请将送他在战争中掠得的美女,他无法推却时就安置于别室,等找到她原来的亲人后再送回去。他因父丧丁忧期间,遇到饥荒,他就尽自己所有周济乡里,亲自种田背柴。有因人力不足而致田地荒芜的人家,他就不声不响地在夜里帮助耕种,事后人家前来道谢,他认为这完全是应该做的。守孝期满,后唐朝廷重新任命他为翰林学士,他赴任途中走到汴州时,正遇上赵在礼魏州兵变后李嗣源带兵进攻首都洛阳,孔循劝他等到局势明朗后再走,他认为奉诏赴阙,不可擅留,依旧快速赶赴京师。

   三代为相

  李嗣源向来知道冯道的声名,即帝位后任命冯道为端明殿学士,不久,迁兵部侍郎。一年后,又迁升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成为宰相。冯道引荐任用了不少有才识的孤寒士子,而对那些品行浮躁的衣冠子弟都加以抑制。尽管因此遭受一些人的讽刺打击,但一直得到李嗣源的信任。

  天成、长兴年间,连年丰收,中原太平无事。冯道打比方提醒李嗣源,借自己在河东任掌书记时出使到中山(今河北定州),路过井陉(今属河北)地区的险恶山路因十分小心而没有出事,等走到平地时以为可以放心大胆结果反而跌伤的事说:“臣所陈虽小,可以喻大。陛下勿以清晏丰熟,便纵逸乐,兢兢业业,臣之望也。”李嗣源问他丰收年景的百姓情况时,他说:“谷贵饿农,谷贱伤农。”并且特地吟诵了聂夷中的《伤田家诗》:“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医得眼下疮,剜却心头肉。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不照绮罗筵,偏照逃亡屋。”①李嗣源听了很受感动,命人抄下经常诵读。当李嗣源为得到一只刻有“传国宝万岁杯”字样的玉杯而高兴时,他说:“此前世有形之宝尔,王者固有无形之宝也。”②并且进一步指出这无形之宝便是“仁义”。他因势利导地规劝明宗,既使对方乐于接受,又使自己的地位得到巩固。他还因为“诸经舛谬,与同列李愚委学官田敏等,取西京(今陕西西安)郑覃所刊石经,雕为印板,流布天下”③。这是中国古代印刷史的一件大事。

  李嗣源死后,他在闵帝李从厚时仍任宰相。当李从厚出奔卫州(今河南汲县)时,他又率百官迎接末帝李从珂入主朝廷,仍然被任命为宰相,后虽一度出为同州(今陕西大荔)节度使,一年后又任司空。后晋灭后唐时,他又投靠新朝,石敬瑭任他为守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加司徒,兼侍中,封鲁国公。事无巨细,悉以归之。其荣宠程度更胜前朝。石重贵时,他仍为宰相,且加太尉,封燕国公。后出任匡国军(治同州)节度使,又徙镇威胜(治邓州,今河南邓县)。“契丹灭晋,道又事契丹,朝耶律德光于京师。德光责道事晋无状,道不能对。又问曰:‘何以来朝?’对曰:‘无城无兵,安敢不来。’德光诮之曰:‘尔是何等老子?’对曰:‘无才无德痴顽老子。’”这种自甘贬辱的态度使耶律德光感到高兴,被任为太傅。耶律德光曾问他:“天下百姓,如何可救?”他说:“此时佛出救不得,惟皇帝救得。”①有人说这种谄媚的谀词讨得了耶律德光的喜欢,因而没有夷灭中原人民。耶律德光北撤时,他一直随从到了常山。刘知远建汉称帝后,他以太师奉朝请。后周灭后汉之后,冯道又被后周任命为太师兼中书令为首相。

   明哲保身“长乐老”

  冯道在未发迹时曾写过一首诗:“莫为危时便怆神,前程往往有期因。终闻海岳归明主;未省乾坤陷吉人。道德几时曾去世,舟车何处不通津?但教方寸无诸恶,狼虎丛中也立身。”反映了他既要洁身自好又打算委曲求全的人生哲学。后来,有人因他“历任四朝,三入中书,在相位二十余年”②,而称之为不倒翁。

  乾祐三年(950)夏,冯道写了一篇题为《长乐老自叙》的文章,历述自己在后唐、后晋、后汉三朝及契丹入主时期所获官爵荣宠,真是官越做越大,爵越封越高,上耀祖宗,下荫子弟。他写道:“时开一卷,时饮一杯,食味、别声、被色,老安于当代耶!老而自乐,何乐如之?”然而,在文中他也承认自己的一生“奉身即有余矣,为时乃不足”。并且明白指出这不足在于“不能为大君致一统、定八方,诚有愧于历职历官”。因而他清醒地预见到后人对他“知之者,罪之者,未知众寡矣!”①后周取代后汉时,冯道已是一位经验老到的政客,连郭威都要细察他的反应来决定行止。当郭威进攻洛阳,刘承祐为乱兵所杀后,郭威认为后汉大臣一定会推戴自己为帝。可是在见到冯道时,发现冯道一点表示都没有,只好像往常一样先向他行礼,冯道仍像平时一样受之。郭威就意识到取代后汉为帝的时机尚未成熟,于是就假意提出立刘赟为帝,并且派冯道到徐州去迎接。因此当时的舆论并没有把后汉之亡归罪于冯道,而冯道对于改朝换代丧君亡国也因习以为常而并不在意。柴荣继位后打算亲征刘赟,冯道以为不可,再三谏阻。当柴荣说要以唐太宗为榜样时,他更直言“陛下未可比唐太宗”②。因而惹怒了柴荣,亲征时就不要他随行而让他去处理郭威的后事。结果郭威刚安葬完毕,冯道不久也就患病,四月去世,终年73岁。谥文懿,追封瀛王。

   第二节 王朴

  “平边策”

  王朴(905—959),字文伯,东平(今属山东)人。父王序,在王朴显贵之后才获赠左谏议大夫。王朴幼年聪慧机警,刻苦好学,写得一手好文章。然而大器晚成,直到后汉乾祐年间(948—950)他40多岁时才考取进士,接着通过释褐试,开始步入仕途,被任命为校书郎,依附枢密使杨邠。

  当时后汉政权建立不久,隐帝刘承祐年少孱弱,任用小人,朝政已经渐趋混乱。加上杨邠与三司使王章、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史弘肇等大臣矛盾日深,形同水火。王朴预见到政局必将大乱,陷于其中于己不利,于是就离开杨邠东归乡里。局势的发展果然不出所料,后来帝舅李业等唆使隐帝诛杀权臣,杨邠、王章、史弘肇三家均被族灭,与三家有交往的人也大多受到牵连,只有王朴先期离去得以幸免。

  后周初年,柴荣任澶州节度使时,王朴在其帐下任掌书记。柴荣任开封尹时,王朴被朝廷任命为右拾遗,充开封府推官。柴荣继位为帝后,王朴被任命为比部郎中。显德二年(955)夏,后周世宗柴荣命在朝的20多名文学之士每人写《为君难为臣不易论》和《平边策》各一篇,以试其才。其中以王朴的《平边策》最受重视。

  在这篇著名的时务策中,王朴开宗明义地指出,只要“观所以失之之由”,就能“知所以平之之术”。既然失之在于“君暗政乱,兵骄民困”,导致“天下离心,人不用命”。那么,“必先进贤退不肖,以清其时;用能去不能,以审其材;恩信号令,以结其心;赏功罚罪,以尽其力;恭俭节用,以丰其财;徭役以时,以阜其民。俟其仓廪实、器用备、人可用而举之”。这样就一定可以成功。至于具体的用兵次序,他提出“攻取之道,从易者始”,即先易后难的原则,主张先攻南唐,“从少备处先挠之,备东则挠西,备西则挠东,彼必奔走以救其弊,奔走之间可以知彼之虚实、众之强弱,攻虚击弱”,在夺取南唐的江北之地后,“用彼之民,扬我之兵,江之南亦不难而平之也”。他认为:“得吴,则桂、广皆为内臣,岷、蜀可飞书而召之。如不至,则四面并进,席卷而蜀平矣。吴、蜀平,幽可望风而至。唯并必死之寇,不可以恩信诱,必须以强兵攻之,但亦不足以为边患,可为后图,候其便则一削以平之。”①王朴的计划是想先平定南方,用江南雄厚的财赋,养北方强大的兵力,然后攻取幽燕,最后取得河东,完成统一大业。此计柴荣虽然并没有完全采用,在取得南唐江淮之间14州之地后就移师北伐,由于中途得病死去而未见其下一步用兵意图。但后来宋初的统治者则大体上是按王朴的方案削平南北割据势力的。由此也可见王朴的《平边策》影响确实不小,他也因之名留青史。

   辅佐世宗

  王朴的《平边策》大受后周世宗柴荣的赏识。不久,就升迁为左谏议大夫,知开封府事。旋即又升为左散骑常侍,充端明殿学士,成为柴荣身边重要的谋士。他与柴荣计议天下大事,所见都不谋而合,于是就付诸实行。显德三年柴荣南征江淮,就以王朴为东京副留守。班师后,任命他为户部侍郎、枢密副使,不久又升任枢密使、检校太保。第二年,柴荣再次南征,又以王朴留守京师,在此期间,都城秩序井然。

  王朴在任开封知府和东京留守期间,为拓广京城匠心独运,“凡通衢委巷,广袤之间,靡不由其心匠”①。在拓展过程中,雷厉风行,连有权势的大臣藩镇都怕他三分。故宋人说:“朴留京师,广新城,通道路,壮伟宏濶。今京师之制,多其所规为。”②王朴多才多艺,“为人明敏多才智,非独当世之务,至于阴阳律历之法,莫不通焉”。曾受命校定大历,“削去近世符天流俗不经之学”,制订了《大周钦天历》。又奉诏考正雅乐,“依京房为律准,以九尺之弦十三,依管长短寸分设柱,用七声为均,乐成而和”③。著有《律准》行世。显德六年(959)三月,又奉诏在汴口设斗门,控制汴河水量,大大改善了漕运。

  王朴为人处事太刚,锋芒毕露。他于“稠人广座之中,正色高谈,无敢触其锋者,故时人虽服其机变而无恭懿之誉”。称帝前的赵匡胤都对他敬畏有加。然而在柴荣的心目中,他是一位能臣,所以当他从汴口回京途中突然发病去世时,柴荣“闻之骇愕,即时幸其第,及柩前,以所执玉钺卓地而恸者数四。赠赙之类,率有加等,优诏赠侍中。”王朴享年54岁④。

  

  ①《旧五代史》卷126《冯道传》。

  ①《旧五代史》卷126《冯道传》。

  ①《旧五代史》卷126《冯道传》。

  ②《新五代史》卷54《冯道传》。

  ③《旧五代史》卷126《冯道传》。

  ①《新五代史》卷54《冯道传》。

  ②《旧五代史》卷126《冯道传》及注。

  ①《旧五代史》卷126《冯道传》。

  ②《新五代史》卷54《冯道传》。

  ①《旧五代史》卷128《王朴传》。

  ①《旧五代史》卷128《王朴传》。

  ②《新五代史》卷31《王朴传》。

  ③《新五代史》卷31《王朴传》。

  ④《旧五代史》卷128《王朴传》。《旧五代史》作“四十五”岁,今据《新五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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