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发如雪》

Nini棒棒糖2 作者:小妮子著


  文:玛雅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注: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其原意是指弱水有三千华里那么长,水量虽然丰沛,但只舀取其中一瓢来喝,现引申为,可以交往的对象虽然很多,但我却只喜欢你一个人。此注解见方文人博客)

  发如雪,皆因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起。到底周杰伦的发如雪在向我们讲述一个怎样的爱情故事呢?请你带上耳麦和我一起来听这个发生在长安城内青丝华发一夕成雪的爱情故事,名为——发如雪。

  狼牙月狼牙月/伊人憔悴/我举杯/饮尽了风雪隐生抬头望了一眼大漠的那弯狼牙月,虽然将近夏至,可大漠夜晚的风还是凉得让人有些难以相信已近夏至。

  隐生急灌了一口酒,这酒味虽浓,可滋味却是无法跟长安相比的。

  想那夏至时分,长安必定是繁华若锦,尤其是曲江的七里荷花,更是锦上添花。仿佛整个长安城都隐没于荷花之下,变得不识烟火起来。

  隐生的脸上不觉露出一丝温柔来。突然,一阵疾风吹过,风里夹杂着沙,那丝温柔瞬间荡然无存。

  明王,是他的封号。十年前,怕是连长安城的稚童也能脱口而出吧!而如今,他,却隐于这天山与西海之间,不问世事。难不成父皇为他起名之时,道是算准了他会大隐于这众生之下吗?

  弱水小筑,一个让他倾尽心血的地方,建在天山与西海之间的那个绝佳位置。

  前方有一片荷,后方有成群的葵,两旁则被幽绿的灌木林以连绵不绝的方式包围着。

  他原本是要种竹的,只可惜,竹不似隐生,无论如何也不肯在这西域生根。隐生不得已只得用灌木替代。这,世间的无奈又岂止这一件呢?他想。

  弱水斋的卧房有一条木质的回廊,可以通向荷塘前方的隐亭。光看这回廊与荷塘之下所引的西海之水,便可知主人所下的心血。如此巧妙的构造必是倾尽心血之物。

  风,急驰而过。

  隐生又急灌下几口酒,透明的液体,顺着他的嘴角急驰而下。

  他原是那样一个活得隆重而典雅的男人,而今为了那株芙蓉,他却宁愿到这荒芜的大漠之地以酒度日。功名、利禄对他而言如同浮云,他从来都不曾看重过。只是,他所看重的,却早已化为了过眼云烟。

  隐生斜倚在弱水斋的屋顶,缓缓地闭上眼睛,一股馥郁沁人的荷香充斥着隐生的嗅觉。

  那是西海的荷。

  隐生再次灌下一口酒,这口酒夹杂着荷香,缓缓地渗入隐生的血液里,就凭这如此可笑的一口酒,他却妄想饮尽世间的风雪。

  身在天海之间,脑海里却浮现出曲江那漫天蔽日的七里荷花来。

  他忆起黎明时的曲江。轻烟晓雾,如同一层淡淡地幔帐静静地围绕着十里曲江。江上初开的花瓣,晶莹透亮,且布满了绛红血脉。犹如刚落地的孩童,似悲似喜地看着芸芸众生的雅俗之乐。

  他明知道是不该种荷的,更不该建弱水小筑。可是,他万万不曾想到的是,这西海里原本就有荷,仿佛是前世早已注定好了的。

  隐生知道,是时候该起程回长安了,那个让他想逃却无处无逃的地方,算算时日,明日起程,刚好能在农历六月二十四日之前赶到长安。

  黎明时分,隐生宿醉醒来,孤身一人,策马朝长安赶去……

  惹尘埃是谁打翻前柜/惹尘埃是非据说,寻府捡到女婴的那年,曲江的荷开得疯狂的美,数里以外都可以嗅到清新的荷香。

  寻府的老爷和夫人十年都未曾见过曲江的荷开得如此疯狂,于是一心相信,凡大喜之人降生,必有异象。

  “老爷,你看这女婴小小年纪便已生得眉清目秀,想必长大了是倾国倾城啊!老爷,不如现在就让她和意白订亲吧。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岂不好事!”“好!好!一切任凭夫人做主吧……”长安城里的风静静地拂过七里曲江,月色下的曲江宁溢而沉稳,仿佛肃静地守护着这座繁华绮丽的权力之城。

  荷香,夜风交筹的那一刻,无辜而自由。

  隐藏在无辜而自由后的竟是荷香对于风深深的依恋……

  如果说,人生的命运真是早已注定好了的话,那所谓的天意弄人也不过是对自以为是的一种惩罚罢了!

  寻家少主名为意白,意在水之间,白在天之外。

  寻夫人出自书香门弟,心里自是明白,这女子一生的幸福终究只是攀附于男子之下。正所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于是替那女婴取名弱水,因在六月荷花之期出生,于是小名又唤芙蓉。

  十六载中,夫人待弱水甚至超过了意白。这在老爷和意白眼里,也甚是欢喜。寻家上上下下心里也是有数的,这弱水和意白早晚都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现在的小姐也就是将来寻府的少夫人。

  曲江荷花怒放得疯狂的那年,长安城里果然出了两件大事:

  其一,当今最得宠的三皇子隐生被皇上册封为明王。赐黄金千万两,府邸一座,别院十座,并掌管三十万兵权!

  其二,寻家的少主寻意白凭借自身的睿智与谋略,使得寻家成为了天下第一的首富,若问寻家的财富到底有多少,只怕十座长安城也抵不过。

  这些奇文轶事免不了总会成为市井谈论的话题,尤其这明王与意白像是独得老天垂眷。明王天生才思敏捷,沉稳而内敛,冷酷的表情总会让人有些不知所措。而那皇家所具有的独特气质和霸气总在不经意间就能轻而易举的俘虏任何人。

  而意白却是截然相反。俊逸风流,玩世不恭,整天面带笑意的游戏人生。试问这长安城内的烟花之地,谁不知道他寻意白的大名。整日游戏花丛,却片叶不沾身。虽然才情俱佳,却从不问津功名。

  试问长安城有谁不想将自己的女儿嫁于两者呢?于是某天的长安城内便开始传唱起一首打油诗来:

  长安城里两富贵。

  北为富来。

  南为贵。若问女子心系谁?

  嫁得意白富敌国,嫁得隐生身显贵。巷口的孩童嘻嘻哈哈地起着哄,大声嚷嚷着,且传唱不绝。

  两座府邸一南一北,说媒之人加起来足足能绕着整座长安城排上好几圈。虽都是些茶余饭后的笑料,却也成为了长安一景。

  缘字诀 缘字诀,几番轮回,你锁眉,哭红颜唤不回。

  已被尘封多年的命运之门,终究还是被缓缓地开启了。那一刻,命运的齿轮发出古老而厚重的叹息!上元节,长安城里热闹得异于疯狂。无数流光溢彩之下,宛若白昼的长安城散发着绚丽夺目的光华。

  正所谓一曲笙歌春如海,千门灯火夜似昼。

  那一张张美丽妖冶的花灯随风轻轻地摇曳着。香灯,美人两相欢。

  意白带着弱水乘兴而至。“小姐好眼光,这盏九色彩凤双翼灯可是这灯中之首!首中之魁啊!”“呵呵,好一个九色彩凤双翼灯!”意白的眉宇间闪着盈盈笑意,“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公子好文彩!这九色彩凤双翼灯乃是赠与心上人之物,九色取意长长久久,这灯所暗藏的情愫正如公子所言。呵呵,在下愿公子与小姐长长久久!”纤纤素手里握着的是那盏九色彩凤双翼灯,心上明了的却是他对她一生一世的诺言。这等明白的暗示,她寻弱水岂会不知?只是,若无彩凤,又何来灵犀?

  这是她无法拒绝的命运,即使不爱,也无法退却。

  爱情大抵都是如此,若非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便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有多少会是彩凤双飞,心有灵犀的呢?

  正当弱水沉思之际,前方倏忽而至的女子与那盏九色彩凤双翼灯紧紧地重叠在了一起。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灯已碎,那女子定定的站着直视弱水。一袭湖蓝色裙衫,在风中轻盈地飞舞跳跃着。那白皙光洁的面容下,是一双天真明媚的眸。

  那手足无措的女子轻咬下唇,绞着裙角:“小姐,那灯……灵儿不是故意的!”“你叫灵儿?呵呵,那灯……不妨事!”弱水闪着笑意看着她。

  “怎么不妨事啊!呵呵,这灯可要五十两,如果你可以照价赔偿的话就一笔勾消。如若不然,你就卖身来我们寻府抵债吧。”意白饱含笑意的嘴唇轻轻地划出一道孤形。

  “真的吗?小女子愿意,多谢公子!”那女子突然一下释怀,闪着天真明媚的眸望向弱水和意白。

  “灵儿,他与你说笑呢!只是一盏花灯而已,又怎会让你卖身抵偿呢?”弱水轻轻地拉住灵儿的手,“快回去吧!”“不要!小女子刚刚从家里逃出来,又岂能回去?还望小姐和公子能够好心收留我!”那袭湖蓝色裙衫随着春风轻轻地荡漾着,“我,其实是为了逃婚,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爹一天不收回成命,我是不会再回去的!”弱水蹙眉,却心生佩服。这等娇小的女子竟有如此大的勇气。

  若无彩凤,又何来灵犀?自己明知其苦,又岂能坐视不理?只是她对寻家而言怕是无足轻重的吧,贸然收留,总会落人话柄。

  “如若成为弱水的金兰姐妹,我想母亲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吧!”意白手里戏玩着那碎掉的九色彩凤双翼灯,“呵呵,上元节没寻着灯,那总得寻点什么回去才好啊!”弱水望向意白,他才情俱佳,俊逸风流。她于他虽然无灵犀,而他却知她心意。

  二月上元夜,长安街,她与她结为金兰。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上元之夜时,弱水,灵儿结为金兰,同生同死,同福同祸……

  爱不灭纵然青史已经成灰,我爱不灭。

  之后……

  弱水与灵儿总是形影不离。

  三月,她们一道水边饮宴,郊外游春。

  四月,扫墓踏青,赏雨呤诗。

  五月,河边赛舟,游湖赏花。

  六月,黄昏,弱水和灵儿静静地荡于寻府后花园的秋千之上。

  “姐姐,可曾听闻近来传于长安城的那首打油诗?”“打油诗?”“长安城里两富贵,北为富来,南为贵,若问女子心系谁?嫁得意白富敌国,嫁得隐生身显贵。”“灵儿,这隐生……指的是?”“呵呵,当然指的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三皇子明王啊!如果姐姐可以嫁给明王的话,那真是天下第一美事!明王可是灵儿在这个世上见过的最好的男人!”“依灵儿的口气,像是跟明王很熟识?呵呵,看来灵儿是春心荡漾了?”弱水戏谑着灵儿。

  “不熟!不熟!姐姐可别误会,灵儿怎么可能倾慕明王呢?灵儿,早就心有所属了!”弱水盈盈笑意地看着灵儿那含愁带笑的眸,灵儿倾慕的人是意白吧。这此日子以来她早已察觉。也曾料到,从上元节初遇的那天起。她就了然于心。

  “灵儿,明儿是农历六十二四,可否陪姐姐一起去曲江祈福摘荷?”“灵儿当然要陪姐姐去,灵儿一辈子都要跟姐姐待在一起!”灵儿调皮的娇笑着。

  最近母亲的身体总是时不时的抱恙,这让弱水总是难以安心。夫人于她寻弱水而言,是这世上最亲近之人,也许,乃至她的整个生命都是夫人的,即使用她寻弱水的命去抵夫人的命,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天未亮,寻弱水便起身去替夫人摘曲江的第一朵荷。因为,传说农历六月二十四是荷的生日,这天去曲江摘下第一朵荷的少女所许的心愿便可实现。

  命运在某种时刻总是有着惊人的相似。而当长安城自悠然苏醒的那一刻,命运的齿轮恰巧重叠在初遇的刹那……

  隐生自封明王以来,应酬更是多了许多。这样宿醉醒来,然后踏马回府的日子有多久,连隐生自己也记不得了。

  官场的应酬总是这样,宿醉方休。

  黎明时分,天空渐渐露出鱼肚白来。他起身,策马在杳无人迹的长安城里飞奔。经过曲江,他勒马而止,清新的荷香随着淡淡地薄雾萦绕在他的周遭,如同怀抱着一池软玉温香,让他久久不忍离去。

  耳边忽然飘来一阵笑语,淡淡的,若屋檐的风铃在若有似无的飘荡。

  隐生有些恍惚,疑是自己的幻觉,他随着那若有似无的声音,静静地踏马而去。

  江边停着一辆金玉雕饰的马车,四匹毛色绝佳的五花马昂首于马车之前。稍有常识之人都能分辨出这马车的主人非富则贵,这拿这四匹五花马而言,匹匹都价值千金。

  江边一袭白色身影,正素面朝天地跪在曲江边,虔诚地磕着头:“愿母亲长命百岁,多安康,少病殃。”那一抹淡白,在漫天碧荷中煞是抢眼。

  “姐姐,可是想要那株芙蓉?”灵儿兴奋地指挥着老车夫朝那株芙蓉步步移进。老车夫毕竟上了些年纪,步伐挣扎着朝芙蓉慢慢移去。

  “徐伯,你快上来吧,小心别伤着!”弱水挽着老车夫上岸。

  “小姐,万万不可,这样,我会折寿的!”那老车夫急忙上岸下跪。

  “徐伯,快快起来,你这样跪我,我岂不折福!”弱水伸出纤纤玉指,指向河中开得最是骄艳的那株芙蓉:“灵儿,你瞧,那株芙蓉真是娇艳欲滴。”“呵呵,姐姐喜欢的话,灵儿去替姐姐摘!”灵儿刚脱凤头鞋,便被弱水拉住。

  此时,隐生正望向那纤纤玉指所指的那株芙蓉。于是策马入水,探身,直取那株芙蓉。花瓣娇艳欲滴,香气馥郁沁人。他回转,朝弱水踏马而去。

  倏忽而至的男子,骑着高大的骏马,擎着那株早已被她看中的芙蓉,涉水而来……

  “小姐,在下只是路过,实无意惊扰小姐祈福……”他擎着那株芙蓉递到她的面前。

  “三,三哥,你,你怎么……”灵儿面如粉荷的脸色突然泛白。

  “金灵,你,为何在此?你可知父皇暗中派了多少人在找你?”那男子看到灵儿的一瞬,尽露长辈之态。

  “父皇若是真心疼我,为何要把我远嫁塞外?身在皇家难道就真的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三哥?父皇?金灵?弱水仔细想来,这灵儿莫非就是当朝金灵公主?那她的三哥,岂不是……明王?明王?她听过。

  他,便是当今最受皇上宠爱的三皇子隐生?

  她绯红的面孔像是曲江怒放的荷。唇红如血,眉目如画,眼睛似一泓幽深的清潭,波光潋滟。如同洛水之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让人无法抗拒。

  他的脸退却长辈之态后,竟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想,纵使这世上有弱水三千,而他,隐生,只取一瓢饮就足矣!

  他把那株芙蓉递向她。她依旧双颊绯红,低垂眼眸。

  渐渐地,薄雾尽散,阳光温柔地透过云层,撒在曲江那漫天的十里荷花上,她觉得那种禁闭已久的感觉终于如同荷苞般,慢慢散开了……

  一瓢饮 繁华如三千东流水/我只取一瓢爱了解灵儿被明王带走,弱水还未来得及对意白道明灵儿的身世,意白便与老爷去了江南。

  她不禁松了一口气。这对弱水而言,恰是时候。她以为她就会这样安守一辈子,可是,这暗生的情愫从遇到隐生的那一刻起便随着曲江的荷香缓缓飘散了。

  意白临行前,吩咐丫环好好照顾,去江南的数日,已吩咐管家每天按时翻新娱乐的花样,以免弱水寂寞。

  今儿意白少爷的吩咐是赏画。

  待弱水去到花园的时候,管家早已把画挂于亭台轩榭之中。寻家乃富甲天下,意白所收藏的自是幅幅出自名家之手,而弱水却觉得了无生趣。

  弱水百无聊赖地走到听雨亭边,桌上放着一幅字: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九个苍劲有力的字,像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的名字唤弱水,字中有名,名中有字,相互交融。

  这,是意白的字,她认得。而这副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意白有意之作还是……正当她细猜之际,一阵如银铃般的娇笑声传于耳内。

  “姐姐,这些天可曾想我?”灵儿一袭明红朝弱水笑迎迎的走来,“意白哥呢?为何不见人影?”“呵呵,原来灵儿是专程来看意白的啊!这回灵儿可要失望了,意白去江南了。”弱水看到灵儿的那一瞬,心情自是明媚了许多。

  “才不是呢!灵儿这次来可是受人所托!姐姐,寻府后巷,三哥已经等候多时了!”“你们……”弱水的脸上呈现出一抹嫣红来。

  “这可不怪灵儿,灵儿可是被三哥逼问之后,才……好了好了,姐姐快去吧!灵儿可不敢得罪三哥!”灵儿扯住弱水的衣袖便朝寻府后巷急驰而去。

  弱水与隐生去曲江赏荷,然后骑马去城郊踏花,游湖。

  那年的花期,他们整日流连于曲江。日日贪醉于荷香美景交错之间。

  转眼,曲江花期已过,又临重阳。

  老爷和意白仍未归来,而此时的长安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皇上竟然赐婚于明王与寻家千金寻弱水。

  赐婚之后的隐生更是时时陪伴于弱水左右。

  “隐生,寻家对我有养育之恩,关于意白……其实……”“寻弱水,这辈子休想有人可以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他说话的语气足以显示那自血液中奔流的皇族霸气。

  “隐生,我与意白从小青梅竹马,你知道我担心的应该是另有所指。”“担心意白受伤?还有你们打小的订亲?自古情爱之事岂能勉强!他寻意白不会不通此理吧!总之,父皇已经赐婚,一切皆成定局!十月初八过后,你将会成为明王妃!”“可是……意白他……”“弱水,告诉我,怎样的生活才能让你幸福?”他并不听她说关于意白的点滴,还有寻府和那打小的订亲。

  “隐生,功名利禄也好,钱财也罢都只是过眼云烟。我别无所求,只希望可以活在没有人烟的地方,男耕女织。只是,你是明王,这是你我都无法选择的。”她朝着曲江那十里香荷的方向望去:“听说天山与西海之间的景色是人间少有,如果能在那里建一座宅子,宅子的前方种有荷,后方有成群的葵,两旁则要被幽绿色的竹以连绵不绝的方式包围着,这样的话,我便不再害怕。卧室要有一条木质的回廊通向荷塘前方的亭。山上种着梅,水则要以充满生命力的方式穿过那蜿蜒的回廊……隐生,等我们两鬓斑白之际如能去那里渡过余生,就已心满意足!”“弱水,只要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天山与西海之间渡过余生!自从曲江第一次与你邂逅,我便想纵使这世上有弱水三千,而我,隐生,只取一瓢饮就足矣!”弱水静静地看着隐生的眸,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字字千金,这对弱水而言是何等的珍贵,即使是舍了性命,她都不悔!

  且对她说这句誓约的男子别说是弱水三千,就是弱水三万乃至更多,也自是不在话下。而她,何德何能,能让这世间最受宠的两个男子这般痴情相待。

  邀明月邀明月让回忆皎洁/爱在月光下完美 十月初一,老爷与意白自江南归来。

  灵儿得知意白回府,遂派贴身小太监传来讯息:十月初七夜,曲江相会时,到时有要紧之事与姐姐意白相商。

  老爷得知皇上亲自赐婚,自是满心欢喜,这等荣耀早就让寻老爷把意白与弱水打小的订亲抛之脑后了。

  寻家虽然富可敌国,可是身份仍却低微,如今攀上皇亲,以后做起生意来定会一帆风顺。寻家似乎沉浸在一种如暗香涌动的欢愉中。这,也许就是最古老最原始的人心吧。

  只是,在这暗香涌动的欢愉中,隐藏着的某种伤痛,让弱水隐隐不安。

  她想说,想说命中注定的曲江相遇,而意白却避之。他不愿也不想听她的解释。十月初八,她将嫁作他人妇!一想到这里,意白犹受鞭笞之苦。

  他夜夜笙歌,流连烟花之所,醉生梦死之际却还是片叶不沾。

  长安月下,一切都是那般的宁溢安然。风静静的掠过长安,一切都如梦如幻。

  弱水斋里薰的是杜若,花色如雪,一如那清澈无杂的深情。那是一种温婉含蓄但又有着最为放肆浓烈香味的花,如同爱情。

  这些日子,弱水整夜辗转难眠。正是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虽然大婚在即,她却无心欢喜。明儿就是十月初七,曲江之约是一定要向意白开口的!金灵这丫头所说的要事,莫非是……虽然无法确实,但她也能猜透七八分。

  夜里起风时,弱水从被子里起身,披上白色的银丝披风,朝弱水斋的门外走去。

  开门一瞬,无数黄花竟如飞雨般漫天而舞,那是日间晾晒在前阶的花瓣。

  那降紫粉白的花瓣,飘过她随意挽起的发,飘过她无意轻咬的唇,飘过她恹恹的眸。

  爱情,这个古老的带着最为原始而浓烈的诱惑,永远都以绝美的姿态出现在让人最无防备的时刻。那是一种不能接受也无法抗拒的命运,而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也终究会让你在千帆过尽后深深地后悔!

  满地黄花忆起的不过是凭添更多的愁,她无意识的转身回眸,便看见酒意正浓的意白。

  那一刻,他酒意全醒。

  那一刻,他与她在花雨中定定相望。

  那一刻,他所有的痛与伤随着那袭素色白衣在风中汹涌的纷飞流淌。

  他不该来这,纵使酒意使然。

  她也不该起身,即使辗转难眠。

  正是“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红尘醉红尘醉/微醺的岁月/我用无悔/刻永世爱你的碑 十月初七夜,意白和弱水在曲江等待金灵公主。

  他拿着酒壶,猛烈的灌下去,那纯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喉、他的颈,流淌在曲江边。

  “意白,灵儿一直倾心于你,她之所以这般抗拒下嫁塞外,多半是因你而起!”“因我而起,呵呵!是吗?意白是应该多谢王妃关心还是多谢王妃的有意提携呢?”他酒意微醺的斜睨着她。

  “意白!你知道我并无它意!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幸福?呵呵……所谓的幸福,早在你与明王曲江相遇的那一刻就已经随之湮灭了!”“意白!即使我与明王相遇,那于你而言也不是背叛!就如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若无双飞翼,又何来灵犀可言!”“是!寻弱水!如果你爱的不是明王,你以为我会因为区区一道圣旨而放弃你吗?不会!”他居然一改往日玩世不恭的笑意,恼羞成怒地看向她,“我无意于功名,是因为我明白你喜欢安定平淡的日子。我整日游戏花丛,却片叶不沾,是因为想让爹娘误认是我玩心未收,以至于不会让你还未爱上我便成为我的妻子。我送你江南塞北的玩物,只是希望有一天,你能毫无保留的爱上我!”那一刻,他痛彻神魂。

  他的话如同一枚火烙深深地烙于弱水的发肤之上,那样深切的爱与痛,是她不曾料到的!

  她步步退却,泪盈于睫的看着他:“意白,对你而言,只要你愿意,即使是弱水三千,你也垂手可得!”她说完便低头不语,是啊!如果十六年前她不曾被弃于寻府门口的话,意白也不会有这般的痛楚。

  “纵使这世上有弱水三千,但我此生只取一瓢饮足矣!在我眼里,这世上所有的女子都抵不过一个寻弱水!”那一瞬间,他酒意全醒,闪现在他眸子里的那份情愫应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意白猛地握住弱水那光洁细腻的皓腕,紧紧地抱住那钟情已久的软玉温香!

  “弱水,不要离开我!”他低哑的央求着她,如同梦呓一般,“求你!不要逃离到我的视线之外!”幽黑的天际中,一片枯去的梧桐缓缓的落进了曲江……

  求你!不要逃离到我的视线之外!

  求你!不要逃离到我的视线之外!

  她一阵眩晕,觉得心底一空……

  那句爱痛纠结的梦呓,让寻弱水觉得自己仿佛沉入了那至死缠绵的曲江之底。她的眼泪甚至她的整个生命都溶入了这一汪清池。

  她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那种深切的爱与抵死的痛化成温愉的体温静静地自他的身体传入她冰凉的身躯。

  “意白……”她的嘴角微微的动了一下,并不挣扎的靠在意白的肩上。这,就当作是最后告别吧!是她欠他的。无论怎样,明天她将成为明王妃,这一切爱与痛的纠结都将结束,她想。

  只是,命运在这一切终将成定局的时刻还是狠狠地嘲笑了一把世人的愚钝。那夜,皇上赐宴于曲江的宴会刚散。

  当那个冰冷霸气的声音出现时,她深深地震惊着,并试图从意白的怀里挣扎而出。

  “寻意白!你好大的胆子!把你肮脏的手从王妃身上拿下来!”隐生的脸上跳动着暴躁不安的怒火。

  “王妃?呵呵,只怕今天还不是吧!”意白的嘴角划出一丝冷冷的笑意来,缓缓地放开了弱水。“寻意白!你看清楚了!这里不是倚香楼!而她也不是那些莺莺翠翠!我只要轻轻一动,你便可人头落地!”此时,隐生手里的那把宝剑,正以冰冷锋利的剑尖指向意白。

  “隐生!不要!意白绝对不是故意要顶撞你的!”弱水那娇弱的身躯竟然挡在了意白前面,“是我约意白出来的,你要怪就怪我好了,只要不伤害意白!”“弱水,危险!不要胡闹!”意白猛地一把拽过弱水,“如果我能少爱你一点的话,也许……”他静静地说。

  或许这个世界上没有一种震憾力是可以平息因爱情而产生的怒火吧……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隐生手里的那把宝剑毫无预兆的掉在了地上:“寻弱水,明天终究是你的大婚之期,不要忘了!你!始终是明王妃!”他转身,上马,然后策马而去。只留下那枚冷得没有任何温度的宝剑。

  那些随从的及第进士以及当朝最有权势的文武官员,他们眼睛里流露出的尽是惊讶之后的鄙疑。

  她明白这无法解释,即使她爱的不是意白,她也无法看着意白身陷危险还无动于衷。寻家毕竟是有养育之恩的!她不会忘记!即使要她寻弱水的命去换意白的命,她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只是,隐生那平静离开时的眼神让弱水觉得如同被一柄利刃深深地刺到了心脏。那一刻,天昏地暗,世间万物仿佛又回到了混沌之初。

  金灵公主因为被守门侍卫识破而被禁足于宫中,只是当贴身小太监赶到曲江报信之时,那硝烟散尽的一幕才刚刚退却。

  十月初八,明王大婚。

  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在一片详和之中。作为明王大婚的贺礼,皇上竟然大赦天下。尽管于礼不和,可是生为皇上最宠爱的皇子而言,于情却是理所当然。

  弱水静静地望向铜镜,那戴着紫玉钗,插着金步摇,身着一袭明红的人果真是她吗?

  她想起昨夜隐生那咆哮的画面来,他果真原谅了她吗?还是金灵公主已经告诉他,那只是一场误会?

  喜娘为她轻轻地盖上喜帕,她抱着象征幸福的四季祥和金玉瓶,坐上明王府的八抬花轿,朝她终其一生的地方慢慢走去。

  轿停,身起。她被人轻轻地背着朝明王府邸走去。

  香案上,香烟缭绕,红烛高烧。四周宾客满座,笑语四起。

  明烛,燃香,俯伏,拜堂……

  那喜庆高昂的曲调让人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象。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

  “等等!!”那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就在成礼快要结束的那一刻闻风而起。

  “寻弱水,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昨晚,果真是你约的寻意白?”隐生隔着喜帕静静的看着她,他只是希望她能很明确的回答说“不”,即使是骗他,亦无所谓。

  “……”弱水有些迟疑。

  难道隐生还打算因昨晚之事迁怒于意白吗?不可以!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寻家于她寻弱水而言有养育之恩,即使是要她的命去抵意白或是寻家任何一条人命,她都无怨。

  “是……的……昨晚,是我……约意白去曲江的!”她以为只要自己承认,隐生便不会再迁怒于意白,而意白也不会再有危险,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葬送了她一生的幸福……

  “此话当真?”隔着那层喜帕,她听到了隐生冷冷的声音。

  “当真!”“寻弱水!你!”他蓦的扯下她的喜帕,朝他冷冷的怒吼道,“你滚吧!我是不会娶你的!像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子不配成为明王妃!从今天起,我隐生与你寻弱水再无任何瓜葛。若不是看你们收留灵儿的份上,寻家只怕早就被诛三族了!”他看着她冷冷的笑着:“寻弱水,这被人当众羞辱的滋味怎样?”她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因恨而扭曲的面孔。

  “怎么?很恨我吗?哈哈……对!你是该恨我,恨我当众对你悔婚,恨我当众揭穿了你寻家大小姐冰清玉洁的虚假外表。”他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以你的姿色而言,长安倚香楼的花魁真是非你莫属。”他的笑饱含着太多对她的情愫。

  “如果这样能够让你放过意白,放过寻家的话,我对你并无恨意可言!如果你一定要迁怒于意白的话,我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抵意白的命!”“混蛋!你给我闭嘴!”他的瞳孔里跳动着明红的怒火,双唇颤抖着抽出侍卫的宝剑对准她光洁白皙的颈,一滴鲜红的液体自她的颈部缓缓的流淌着。

  如同一只彩凤缓缓地飞舞着……

  凄离别你发如雪凄美了离别/我焚香感动了谁那夜之后,寻家不再接受弱水。寻家毕竟只是商家,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有谁敢跟皇上过不去呢?意白与寻老爷的态度更是相持不下,弱水只得留书一封,从此便销生匿迹。

  西子湖畔的媚水楼。

  王嬷嬷说得对,女子,如若不交出真心,就不会再有痛苦!

  从她改名成寻无心的那天起,她便再无真心可言。

  她现在的身份再也不是长安城里那个被人抛弃的寻弱水,她,现在只不过是媚水楼里任人摆步的花魁寻无心。

  多少名人雅士,达官贵人,慕名前来。千金散尽只为博红颜一笑。

  只是千金散金也只添徒劳。寻无心,无心当亦无笑。

  黄昏,她斜倚于媚水楼之上。静静的推窗,看这美丽与寂寞相融的西子湖畔。一阵清风吹过,她的嗅觉轻轻地震慑了一下,那是,西子湖的荷香吧……

  “无心!”身后响起嬷嬷的声音来……

  “这次长安城的花魁大赛。嬷嬷觉得还是不去为妙!刚刚秦大夫说你已经不能再饮酒了。可这花魁大赛中,有一项便是酒赛,如若赛酒,你性命堪忧啊!”她转身看着嬷嬷:“嬷嬷,不必为无心担忧。三年前多亏嬷嬷相救,不然无心早就不在人间,这次的花魁大赛若无心侥幸胜出,也不枉嬷嬷的救命之恩。如此以来,媚水楼的生意将会更胜一筹。”“可是……无心,这乃关乎性命啊!”“无心自知有数,请嬷嬷不必担心,三天之后,我们就启程去长安吧!”弱水心知,夺花魁为的是媚水楼,而去长安……为的只是暗藏在心底的那份情愫。

  三年前,弱水留书出走,不想路上遇人不淑,若不是被媚水楼的王嬷嬷所救,只怕她早已非完壁之身。

  而从弱水留书出走的那天起,意白也便离开寻家浪迹天涯,为的只是寻找弱水。他悔,悔没有带弱水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了她,他可以天涯海角,至死不渝!

  十天后的倚香楼……

  她,终于又回到了长安,三年了!在踏进长安的那一刻,她的眼睛有些湿润,整整三年,她从未掉过一滴眼泪,即使最落破不堪的时候,也不曾掉过。如今,在踏进长安的那一瞬,她落泪了……

  呵呵,寻无心,无心之人竟然掉泪,这于她而言算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吧。

  “姑娘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艳压群芳!贴身的素儿选了一件七彩绫罗。

  “素儿,不必了,替我准备那袭白衣素裙就好。”弱水静静地换上那袭白衣素裙,裙角的下方绣着一朵粉荷。

  明眸皓齿,眉目如画,肌肤似雪,弱水看着铜镜中映出的绝世姿容,明天就是农历六月二十四,荷的生日。过了明天,即使是死也无憾了。

  还未出阁,便听到嬷嬷那洪量的嗓门声:“湄水楼的花魁寻无心到!”在这里,人就等同于货物,只是任人观赏玩味的货物罢了。

  刚走下阁楼,正席中那个谈笑风生的的面孔差点让她不慎失足。

  怎么会是他?

  怎么……会是他!

  不会的!他向来都不踏足青楼之地!

  那一瞬,她痛的不知道该怎么呼吸,心脏的那个位置,血流不止……原来,那种刻骨的相思早就已经腐蚀进她的灵魂,尽管她冷酷的拒绝这一切的真相!可是,“情”这个字终究是身不由已的。

  呵呵……人总是会改变的,她想。就像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她也不曾想到他会悔婚!

  此时,人群中不断发出一阵惊叹声!看来,这三年,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变了,唯独她的美貌始终都不曾改变过。

  当隐身抬头正眼看到寻无心的一刹那,瞳孔里仿佛狠狠地划过一道电光火石,那完美的笑容瞬间凝固纠结。“寻……弱……水……”他的嘴角缓缓地抽搐,低声呓语着那个让他愤怒的名字。这,世上应该不会再有任何一种恨可以超越因爱而起的恨吧……

  那种恨,纠结着深入血液中的爱,缓缓地流遍他的全身,那一刻,隐生痛得仿佛全身的血脉都有爆裂的冲动。

  这三年来,因为她的背叛,他变得冷酷异常。那,几乎是一种不近情理的冷酷。

  这三年来,因为她的背叛,他拒绝所有的女子。即使抗旨,他也在所不惜。

  这三年来,因为她的背叛,他无心国事与前途。整日以酒渡日,不问政事。

  正当他的伤口渐渐愈合的时候,而她却又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并且来得毫无征兆,丝毫不给他一点逃避与喘息的借口。这三年来第一次应酬,竟让他痛得这样体无完肤。

  他狠狠地握住她的皓腕。一股无名的怒火在他的瞳中飞舞跳动着:“好一个寻无心,看来我的预言果真没有猜错,青楼这种地方才是你寻弱水最终的归宿!怎么?难道寻意白也不稀罕你这残花败柳了?”弱水静静的抬起头,看着隐生的眸:“如若公子喜欢,大可助我夺得花魁,这样岂不两全其美。公子既可羞辱我,而我也得偿所愿!”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深深的印于弱水那光洁如雪的脸上。

  “你果然恬不知耻!看来,卖弄风情果然还是你的强项,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真的让人想吐,被人抛弃的滋味还没尝够,还想受尽万千男人的贱踏吗?”“即使受尽万千男人的贱踏,那也是无心的事,与公子无关!”隐生依旧回应她一个耳光:“与我无关?寻弱水,长安城不是你这等青楼贱人待的地方,滚!滚得越远越好!”“无心今晚只是想夺花魁而已,过了今晚,无心自会消失!还望公子成全!如若公子看不起这青楼之地,大可离去。”她并不曾因疼痛而落泪,而是更加明目的望着他,“公子之所以来倚香楼,为的也只是一夜风流吧,只是这种事情放在女子身上是放荡,放在男子身上被称为风流而已!”“风流?好!既然你说我风流,那我就让你看看到底什么是真正的风流!”他深邃的瞳眸倏地变得阴郁。

  弱水还未来得及反应,隐生便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双唇。他的吻浓烈炽热,与他满脸不屑的神情完全相反。他强硬地分开她的唇,深入纠结,抵死缠绵着。

  他爱她!爱得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深切!那个吻饱含着这三年来对她的爱与恨!

  这三年来,为了她,他从不曾正眼看过任何一个女子。

  这三年来,为了她,他终日陷于无限痛苦的相思与仇恨中。

  他深深地吻着她,那一瞬间,仿佛他的整个生命都将溶于她的生命中……

  无论她怎样挣脱,她终使无法挣脱他的钳制。于是,她不在挣扎,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是自取其辱,怨不得任何人。

  “怎样?任凭男人贱踏的滋味很舒服吧?”他松开她,又开始百般羞辱。

  “住嘴!”此时,倚香楼的门口突然响起了一个更冷的声音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让弱水觉得有些眩晕,门口的那个身影,竟然是他!

  那个曾经与她朝夕相伴了十六载的寻意白,正一脸笑意的看着她。眼的意白和三年前那个俊逸风流,玩世不恭的意白似乎已经变得彻彻底底的不一样了,那份沉稳与冷静让弱水觉得陌生。

  “弱水,你,终于肯再回长安了?你可知道这三年来,为了找你,我寻遍了天涯海角?”他紧紧地搂着她,“答应我,不要再离开这里了!弱水,答应我,不要再逃走,我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绝不!”一颗饱含着太多复杂情愫的眼泪自他的眼角缓缓地掉了下来。

  弱水怔怔地呆在意白的怀里,原来……受尽万般羞辱与欺凌时都不曾掉落的眼泪,居然在意白那温切的关怀之下禁不住泪流满面。

  “真是一对贱人!寻弱水,不要在我的面前惺惺作态,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你们两个更加的恶心而已!寻意白,这种残花败柳也只有你还会当成宝贝一样!”隐生冷冷的话语引起了一阵哄笑。

  一字一句,他说得痛彻心扉!即使他心底深处的相法并非如此,可是,当他的眼睛里出现意白抱着弱水的那个画面时,他还是以那种冷酷得丝毫不近人情的方式去羞辱她!

  意白紧紧地搂住弱水,并不理会隐生的恶语相对。

  “弱水,嫁给我好吗?无论你是寻弱水还是寻无心,我今生今世都要定你了!”他定定地看着弱水。

  “意白……”她低声的呓语着,如同三年前在曲江之畔的那次一样……

  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庞:“是我不好!害你这三年来劳累奔波。意白,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她大颗大颗的眼泪如同曲江清晨的荷露,晶莹中透着悲伤……

  弱水随意白离开。留在倚香楼的隐生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宝剑,宝剑在空中微微的颤动着,那份轻微的颤动中夹杂着这三年来的一切爱恋与痛楚。

  他爱她,虽然他永远都不会再对她说这个“爱”字!

  现在对隐生而言只有恨!三年前,她倒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三年后,她仍然还是倒在了那个男人的怀里!

  他用力地挥动着宝剑,斩断了倚香楼门前那个巨大的花球……

  三年前,是他转身离开,而三年后,竟是把他一人留在了这里。

  一阵无名的怒火奔流于他的血液中,这次他绝不再罢休!

  正当他准备离开之际,宾客中那个女扮男装的身影冲了过来,是金灵公主。

  他的怒火竟然让他忘记了今晚是带着金灵一起来的。

  “三哥,原来,你这么恨弱水姐姐,你觉得弱水姐姐喜欢的人是意白吗?三哥!你一定是弄错了,弱水姐从来就不曾喜欢过意白哥,你知不知道?”“不喜欢?灵儿你真是太天真的,如果她们毫无暧昧的话,也不会在大婚的前夜幽会于曲江,若不是被我撞破,只怕我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大婚前夜?三哥,你说的可是十月初七?哥!你冤枉弱水姐姐了,那夜原是我约的意白哥和弱水姐,只是后来被侍卫识破,我才失约的!”“什么?!灵儿,为何三年前你不曾说起?”“哥,我每次问你,你都不许我提弱水姐姐,除了父皇外,谁敢惹你!”那一刻,他像一头发怒的雄狮咆啸着,朝着寻府的方向策马狂奔而去……

  他此生惟一的夙愿便是祈求她的原谅,即使舍了性命,他也愿意!

  发如雪你发如雪纷飞了眼泪/我等待苍老了谁此时的弱水正在寻府郊外的那处别院……

  她忆起隐生那冰凉得近乎愤怒的眸,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原谅她了吧?她咳得很累,却依旧大口大口的灌着酒。

  意白把她安置在这处别院之后,便回寻家处理琐碎。她明白,这次意白是铁了心的要带她远走高飞,可是……她不能跟意白走,她不能……想必这三年来,寻夫人一定也痛不欲生吧……

  桌上的酒瓶随意的四处散乱着,那透明的液体自她的嘴角倾流而下,她用力的咳着,她明知道自己不该喝酒,可是……只有酒才能让他彻底的忘记隐生……

  突然,一股鲜红的液体猛得自口中喷出……

  此时,曲江上的一朵粉荷正缓缓地沉入池水中……

  纵然青史成灰,爱仍不灭!

  此时的意白却被刚从倚香楼策马而来的隐生拦住,隐生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便对天盟誓,今生今世,非寻弱水不娶!

  两人在夜色中就这样冷冷的相持不下……无论隐生如何恳求,意白始终不曾说出弱水的下落!

  次日清晨,丫环打水去弱水斋替弱水梳洗,开门一瞬,铜盆落地,清水溅得满地都是……

  “小姐,你的头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弱水竟然在一夕之间变得白发苍苍。

  为隐生,这青丝华发一夕成雪,她不悔!!

  她起身朝七里曲江走去,那是她郁结在心上的一块痛,即使走,她也坚持在今儿,今儿是六月二十四,是她与他初遇的日子。

  此时的曲江如同三年前的那个清晨一般……

  黎明时分,天空渐渐露出鱼肚白来。曲江边那清新的荷香随着淡淡地薄雾萦绕在她的周遭,让她久久无法忘却。那漫天的碧荷中,生长着一株最是娇艳的粉荷……

  她仿佛看见隐生策马入水,探身,直取那株被她看中的芙蓉,然后回转,朝她踏马而来……

  隐生朝他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容,而她低垂眼眸,双颊绯红……

  睡梦里那幅萦绕已久的画面终究清晰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这辈子她从来不曾像爱隐生那样爱过任何一个人,包括她自己……只是,天意弄人。

  她静静地倒在曲江边,看着曲江那一碧清荷。她觉得好累,仿佛一生都从未像现在这般累过,脑子里出现的是和隐生初遇时的笑容,她的嘴角也缓缓地微笑着,爱上隐生,他终究还是不悔!

  弱水死去的那刻,隐生正朝曲江策马狂奔着。当他从意白嘴里得知寻府别院并且赶去的时候,丫环告之他,小姐已经去了曲江。

  偌大的长安城内,为了能尽早的见到她,他完全无视其它生命的存在……

  他爱她!除了她,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再值得她去爱!她要娶她,不管她是寻弱水还是寻无心,不管她是大家闺秀还是任男人万般贱踏的青楼花魁,今生今世,他都要定她了!

  他会乞求她的原谅,不管这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愿意。

  他会带她去天山与西海的那个地方,会给她建弱水小筑,会在宅子的前面种满荷,后面种满葵,两旁种满幽绿色的竹,并以连绵不绝的方式包围着。卧室还要建一条木质的回廊通向荷塘前方的亭。山上种着梅,水则以充满生命力的方式穿过那蜿蜒的回廊……

  这一切他都愿意为她做!只要能弥补那些曾经对她造成的伤害,他都愿意……

  只是……天意终究还是弄人……

  薄雾散尽,长安城里仍然热闹非凡,如同那夜曲江怒放的荷一样,隆重而热烈!大街上的孩童仍在嬉戏传唱:

  长相思,在长安。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

  那一夜,隐生大醉,醉得不知人事!

  他悔,悔原来这一生痴痴的等待竟让她红颜薄命。

  他舞剑疾驰,朝着长安城外策马狂奔数百里。百里之内的石块上纷纷被他的利刃刻上“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他焚香,举杯,朝着曲江的方向,想起与弱水第一次在十里曲江邂逅的画面来……

  唇红如血,眉目如画,眼睛似一泓幽深的清潭,波光潋滟。如同洛水之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他以洛水之神起誓,此后三生三世定不再娶,如若失言,愿受千刀万剐,永不超生之苦!!

  那夜,百里以外群狼齐齐哀嚎,他的悲,他的痛,竟是如此惊天地,泣鬼神……

  自那以后,隐生日日以酒避日,天大地大,没有她,他了无生趣!!

  又至重阳,他举杯赏菊,不禁落泪。

  少了她,酒不似酒,菊不似菊。忆起旧时重阳,她轻偎在他的怀里任性而娇弱的模样……

  她说要活在没有天山与西海相接的地方。

  她说要山要水要竹。

  她说宅子前要种荷,后要栽葵,两旁要竹,山上有梅……

  她说要与他活在这样的地方赏荷,观雨,听竹,折梅……

  他扔下长安的一切,不顾父皇的反对,独自去了大漠之地,那个天山与西海相接的地方。

  从那日起,他便开始倾尽心血,在那天山西海之间建起弱水小筑。这一生,为了她,他宁愿待在这天海之间,倾尽心血去刻那永世爱她的碑!

  只是每当狼牙月晚,他的耳畔总是恍若听见从长安传来的血啼之声……

  映无邪铜镜映无邪/扎马尾/你若撒野/今生我把酒奉陪十年了,整整十年了,当隐生风尘仆仆赶到长安之时,已近黄昏时分。当他踏进明王府邸的一刹,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只是发生在昨日。

  “隐儿,好!!好!!你终于愿意重回长安了!”七年前,弱水死的那年,隐生便去了大漠。无论父皇如何下旨,他始终不愿回长安。

  没有了她,长安宛若贫瘠之地。

  “父皇,孩儿不孝,未曾在身边照顾!”他长跪。

  看着父皇两鬓斑白,他真的不忍再离开长安。可是,他不能,他不得不离开。因为,长安城内那若有若无的气息总是让他的精神忍不住抽搐。

  次日清晨……

  黎明时分,天空渐露鱼肚白,他依旧策马在杳无人迹的长安城里飞奔,如今的心境自是难以道来,许是少了些当时的意气风发。

  行至曲江,他勒马而止,今天是农历六月二十四,荷的生日。他记得,他是算准了这个日子而来的。

  没有了当时的宿醉酒醒,没有了当时的年少得志。不见金玉雕饰的马车,不见挣扎取荷的老车夫。只是那,一袭白色的身影……

  他宛若看到了十年前的清晨,那样的唇红如血,眉目如画。那样的一泓幽深清潭,波光潋滟。如同洛水之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如果说命运的捉弄是对世人最残酷的惩罚,那终究是无法逃脱的。佛家有云:缘起缘灭!正如前世500次的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那荷香混着晨雾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嗅觉,那一刻,他痛得近乎疯狂。

  他,挥剑,策马涉水,斩断曲江的十里荷花。他,终究不忍,让红颜辜负这一江清荷。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他什么都变了。可是,为弱水,他的冲动,他的痛楚,他的绝望仍然不曾改变过……

  长安城里久久回荡着那些孩童嬉笑打闹的笑声:

  长相思,在长安。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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