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渊拈须沉吟起来。
“大人不必忧虑缺少‘韩信’。天下英才极多,即如大人身边,就有一人决不在李靖之下 。”温大雅又说道。
“就在我的身边,他是谁?”李渊问。
“二公子世民。”温大雅答道。
“你说的原是二郎。不成,他还年少,难当大任。”李渊摇头道。
“自古英雄出年少。二公子世民英武天成,雁门勤王之役,已初显身手。去年在雀鼠谷大 破贼人,所向披靡,更是威名远扬。何况大人还有大公子建成,亦是知兵善战之将才。而大 人身承父祖之威烈,胸罗万机,远非‘韩信’可以相提并论。以大人父子之神勇,天下有何 敌手敢于不自量力,螳臂当车?”温大雅说。
“彦弘先生过誉我父子了。我父子将门之后,自然是略知兵法。”李渊说到这里,心里忽 然一动:嗯,温氏兄弟一向少和二郎来往,有什么事只会找我商议,现在却为何如此推重二 郎?想着,转过话头,问,“彦弘先生近来和二郎常见面吧?”
“这个月内,我只见过二公子一面。我有一从弟住在楼烦城中,不幸丧于刘武周乱兵之手 。唯剩一女逃了出来。二公子巡城时见到了我那侄女,亲自护送至此。”温大雅说道。
李渊这才注意到温大雅兄弟都穿着小功丧服,不禁叹了一声:“战乱不止,生灵涂炭,令 人实是悲不自胜。”
“正因如此,我等兄弟才力请留守大人早举义旗,平定天下,普救万民,效文、武之志, 成尧、舜之君,名传千秋。”温大雅恳切地说着。
“唉!你们这是非要把我父子放到火炉上去烤啊。也罢,时事如此,也由不得我独善其身 了。”李渊猛地站起身来,“我心已决,自当克日起兵,与诸君共举大义!”
温大雅、温大有兄弟神情肃然,一齐弯腰下拜,同声道:“我等愿尽死力,竭诚报效大人 。”
“我举义只是为了解救国难,尽忠隋室,并不敢追效文、武,更何论成为尧、舜之君。这 等 不妥言语,贤昆仲再也休要提起。贤昆仲熟知礼法,博通经史,还望在这举义的名目上,对 我多加指教。从现在起,我只怕一刻也离不开贤昆仲,请贤昆仲明日就搬到留守府中,以 慰渴念。”李渊说着,拱手道别,向屋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木 案上的白纸,笑道,“彦弘,你欠我的这幅字,可要写好了啊。”
温大雅、温大有兄弟将李渊送至门楼外,才转回到屋中。
“大哥,唐公已自拟‘汉高’,称我兄弟为‘张良’,却又口口声声尽忠隋室,未免过于 虚诈。我们兄弟将平天下之任许于此人,是否妥当?”温大有面带忧色地问道。
“三弟,人无完人,何必过苛。放眼天下,要想找出比唐公更适合的平天下之人,难乎其 难。”温大雅说着,坐到了木案前。
“唉!自从汉末大乱以来,历三国、两晋、南朝宋、齐、梁、陈,北朝北魏、东魏、北齐 、西魏、北周,四百年来,战乱不止,烽火不息,孔孟之道,礼义廉耻,荡然无存矣。人人 不怀仁义之心,偏行虎狼之谋。好容易文皇帝一统天下,废暴政、躬节俭、平徭赋,实仓廪 ,使百姓安居乐业,礼乐将兴。谁知当今皇上又……唉!唐公虽有德望,知兵法,喜文学, 却好色贪杯,性爱博弈,恐非明主。只怕我兄弟空费一番心血,为天下英雄所笑。”温大有 连叹道。
“唐公确有许多不堪为人君之处。但他也有几样值得称道:一、坚忍;你看他刚才听到李 靖告他谋反,也只一惊,然后又是言谈依旧,并未显出狂暴之态。他既有坚忍之心,就能容 人。为人君者,第一要紧之处,就是能够容人。二、敬天道;他只所以到现在尚自称尽忠隋 室,就是知道自己是隋室之臣,以臣谋君有违天道。为人君者,能敬畏天道,就不至于过于 放纵。三、有远略;唐公其实在见到我兄弟之前,就已胸怀大志。否则,他就不会把家属留 在河东,以备不测。更不会任由二公子结交豪杰,招纳亡命。既有远略,唐公遇事则会慎之 又慎,并能听进属下的劝诫。此外,唐公还能礼贤下士,倾心孔孟。凡此种种,已胜过我朝 开国之君文皇帝。明主并非天生,我兄弟只要尽心辅佐,以圣人之道多加感化,唐公未必不 能成为尧、舜之君。三弟,你若心存犹疑,就先不要跟随唐公。我们兄弟三人,不必都冒险 而搏,应该留一 人以备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