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天高云淡。长安城中虽然刚刚经过一场战乱,且城中 居民也不如往昔之多,却还是熙熙攘攘,显得异常热闹。
尤其是东、西二市,关闭已久的店铺、货栈,勾栏瓦舍,秦馆楚楼,纷纷装饰一新,开门 迎客。
客人几乎全是军卒。李渊为了酬赏众将士平定京城之功,差不多把府库中的铜钱银两都花 光了。
这些铜钱银两又如流水一样流进东、西二市的老板腰中。
特别是闻听又要出征,军卒们花起铜钱银两来更是大方无比。
征战难免有人横死沙场,花天酒地一番后,就算是死了,也不算枉活一世。
若未战死,自然又可得到赏银,还愁下次不能花天酒地吗?
王杠大兄弟穿着郎将服色,带着十余个军卒,慢步行走在西市上。
西市多胡商,无数身穿奇装异服,碧眼卷发的胡人或蹲在堆满胡帽、胡服、胡刀、胡茄的 芦席之后,或站在悬满绸带,五彩缤纷的店铺之内,操着熟练的汉话,招呼军爷们挑选各种 商品和进至店铺中品尝胡酒、胡果、胡饼并观赏胡歌胡舞。
本地商人贩卖的则大多是丝绢、陶器、瓷器、南北干果、药材等物品。
有些店铺造得雕梁画栋,门窗都悬挂着珠帘,极其豪华。里面的货物也令人眼花缭乱,摆 满香料、玛瑙、玉器、金杯银盏、上品织锦,尽是名贵珍品。
王杠大兄弟走了大半个时辰,竟也没能把西市走穿。
“到底是京城,仅这一处市面,就比我们楼烦城大多了。”王杠二感叹着。
“大哥、二哥,我们就这么干走吗?总该买点什么吧?”王杠三摸着腰中的银子,有些着急 地问。
“是啊,买些什么呢?这胡帽、胡服我们穿不着,丝绢、瓷器我们又用不上。”王杠二发 愁地说着。
“若娘还在,倒能买些果品,织锦送回家去。”王杠大感叹地说着。
“就算娘在,我们也回不去。过几天,大伙就要出征,去打李密。”王杠三说。
“当初我们投军,只想杀回楼烦,砍了刘武周,报了大仇。谁知一路往西,越打离家越远 ,也不知哪年哪月能够回去。”王杠二说道。
“等打败了李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昨日听段将军说,唐公爷是真龙天子,马上要登基 做皇帝。李密只是个贼人头领,我们大军一到,他就会拱手投降。天下贼人中,就数李密厉 害,李密一完蛋,就没有仗可打了。”王杠大说。
“那刘武周岂不是也要归降?他若归降,必然会在朝中做了大官,到那时,我们又怎么杀 他?不杀他,我们又怎么有面目回到家乡?”王杠三说。
王杠二和王杠大听了,都是一愣,半晌说不出话来。
“杀不了刘武周,也就算了。想想自从征战以来,我们兄弟杀了多少人?那些人不也有老 娘,也有儿女吗?刘武周若能归降,免了征战,我们也好少杀些人,就算饶了他一命,娘在 地下,也不会责怪我们兄弟不孝了。”过了一会,王杠大才说道。
“杀人是,是太过分了。有时晚上做梦,都看见了好多无头鬼。只是一到了战场,我又怎 么也控制不了自个。”王杠二说。
“我也不愿杀人,可是身在战场上,你不杀人,别人就要杀了你。大哥说得有理,若真的 天下从此太平,不打仗了,我们报不了仇,也就算了。”王杠三说道。
“好不容易来了,不花点银子,岂不是白跑一场?嗯,这里是座胡人开的酒楼,我们上去 见识见识。”王杠大不愿多谈战场之事,转过话头说道。
三兄弟和军卒们踏进了酒楼。酒楼老板热情地迎上前,按惯例把军卒们留在楼下大堂里, 而把王杠大三位“将爷”请到了楼上。
楼上宽敞明亮,被绘满花鸟的画屏隔成了许多单间。王杠大兄弟看见那些单间中坐着的人 大都是军官。喧闹嘻戏声中夹杂着琵琶箫笛之声以及娇啼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