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我兄弟身犯何罪,你竟要置于死地?”王杠三在军营中 的议事厅上大吼起来。
王杠大,王杠二也心中不服,牢牢立定在地上,那些拥上来的亲军兵卒根本不能将他们拖动 。
丘行恭、公孔武达、侯君集忙上前求情,请求李世民格外施恩,留下王家兄弟将功折罪。
“推出去,杀,杀!”李世民既不理会王杠三的质问,又不听丘行恭等人的求情,只挥手厉声喝道。他也是憋了一肚皮的气。当他得知阿史那咄被王杠大兄弟击成重伤后,大惊之下,连忙亲自将阿史那咄送于驿馆内,请名医疗伤,好言抚慰。阿史那咄趁势以死要挟,让李世民当众论罪,处死王杠大兄弟。
“我乃可汗之弟,贵为天骄,受你中原军卒如此折辱,有何面目回去。”阿史那咄的声音 虽是弱得几不可闻,却透出无比怨毒的恨意。
千万不能让这阿史那咄死在长安。天下未定,突厥又兵马强悍,我李氏无论如何得罪不起 。李世民想着,只得答应处斩王杠大兄弟。
想我乃堂堂的统军大帅,势能傲视天下,却要受你突厥的欺负;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他只有忍,就像当初那摩晋杀了智云,他不仅不能报仇,还要将恶气全都憋到肚中一样忍 着。
“秦公爷,王家兄弟并未将那阿史那咄杀死,虽有过错,并无大罪 ,杀之恐众人不服。”丘行恭大声说道。
他并非真心看重王杠大兄弟,而执意求情。相反,因王杠大兄弟出身低微,却又勇悍过人, 他和公孙武达等人都是又妒又恨,平日根本不会多向王杠大兄弟看一眼。
可王杠大兄弟毕竟做过李世民的亲军校尉,今日若不求情,日后他犯了过错,只怕也无人求 情。
军营中有许多流传已久的无形规矩,遇主帅发怒,将官们须相互照应,不让主帅妄开杀戒, 就是一个极受重视的规矩。
何况,他的确认为王杠大兄弟并无大罪。
阿史那咄虽是突厥援兵,但名义上却是义军的一部分,须受义军的军法节制。然而阿史那 咄不仅不守军法,还公然白日劫掠妇女,拔刀杀人。
今日若斩了王杠大,突厥军士必然更加狂傲无礼,他日若挥刀杀到了我头上,又该当如何? 我不反抗,就会被突厥军士杀死,我若反抗,又要被主帅斩首,这也太岂有此理,太可怕。 丘行恭和公孙武达、侯君集等人都在心里如此想着。
李世民没料到丘行恭等人会如此坚决地给王杠大兄弟求情,一时倒也不好硬逼,目光不觉向 长孙无忌看了过去。
长孙无忌走上一步,对王杠大兄弟说:“你等是无大罪。不仅无罪,而且除暴安良,维护军 纪,使突厥知我中原有的是血性男儿,不容轻视。秦公爷内心极是敬重你等,怎会忍心将你 等斩首?秦公爷决不是以罪杀你等,而是为天下苍生,不得不舍痛自断手足。”
为天下苍生?自断手足?王杠大兄弟望着李世民,眼中满是疑问。
李世民心中一震:啊,是我错了,大错。王杠大兄弟是我亲随,屡立战功,人所共知。我虽 然不得不屈从阿史那咄,当众将他兄弟论“罪”斩首,可也决不能毫不动情,真的让他们 戴着“罪名”去死啊。不然,丘行恭等人又该作何之想?众将官兵卒又会作何之想?
“罪在世民。世民无能,竟无法保全爱将性命,实在无颜立于天地之间。”李世民竟双膝一 屈,跪倒在王杠大面前。
王杠大兄弟见李世民如此,吃了一惊,也忙跪了下来。
长孙无忌、丘行恭等文武僚属自然不敢站着,都纷纷跪倒下来。
“突厥人反复无常,暴戾成性,贪得无厌,时刻都盯着中原内地,欲南下大肆劫掠,杀我兄 弟,掳我妻女,实为万恶之辈。我中原百姓若想自保,唯有天下平安,人众强壮,钱粮丰足 ,方可拒突厥于塞外,共享安乐。如今突厥人为何敢在长安如此张狂,不就是看到我中原烽 烟四起,大伙互相残杀,争斗不休,谁也无力单独对抗他吗?要想永绝突厥之患,首先就须 天下平定。如今我大军就要出关,平定天下,可,可是你等偏偏得罪了阿史那咄。若我不 将你等斩首,阿史那咄必要鼓动突厥兴兵南侵,这样,我们就须得收兵自保,无力平定天 下。何况突厥人一入塞内,又不知多少百姓要惨遭杀戮,妻离子散。且战乱兵凶,难保士卒 不受损伤。为了天下百姓,为了我全军士卒,我……我不得不如此啊。你等跟我冲阵杀敌, 九 死才得一生,战功赫赫,若是犯了寻常之罪,我纵然自己的性命不要了,也决不容许谁伤害 你等。还在晋阳时,你兄弟就和我同生共死,虽名份有上下之别,可我心中实实将你等当做 了兄弟来看待,如今我却要将你等斩首。我……先已在突厥人手里折了一位兄弟,现在又要 ……又要……”李世民说到动情处,泪水滚滚而下, 喉中哽咽,不成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