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之时,李世民回到长安,立即下诏让尚书右仆射温彦博入宫议事。
但是,温彦博已重病在身,无法听诏入宫。
李世民大感意外,忙命内监准备仪仗,大排车驾,亲往温彦博府中探视,直入内室。
温彦博躺在榻上,见到李世民忽然进来,慌忙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李世民摆手让温彦博躺下,顺势坐在榻边,环视着周围。
温彦博的内室陈设简陋,仅有木制、陶制的器具,休说见不到寻常大臣家随处可见的金银器具,连铜器也难以见到几件。
“唉!爱卿身居相位,却家贫如此,实为朕之过也。”李世民叹道。
“微臣家口众多,然衣足暖身,食足饱腹。此实为皇上之恩也.。”温彦博说道。
“来人!”李世民叫道。
两个内侍太监走到榻前,跪下听命。
“传朕旨意,赐温爱卿黄金万两,彩锦万匹,钱一千万文。”李世民大声说道。
“是!”内侍太监答应着,站起退至室外。
“皇上……”温彦博哽咽着,眼中泪光闪烁。
“爱卿乃朕之重臣,朕一向倚为长城。今病重如此,朕心如裂矣。”李世民说着,眼中潮湿起来。
“微臣……微臣……”温彦博激动之中,无法说出话来。
“温氏三兄弟俱为当世俊杰,又参与首义,名满天下。可惜大有先生早逝,朕无从请益。大雅先生亦在贞观初年去世,使朕痛失良师。今日爱卿但有所言,当尽告知与朕。使朕能得教诲,无复遗憾矣。”李世民恳切地说道。
“自古为人君者,可虑者无非二事——外患内忧。外患者,夷狄也。内忧者,民乱也。为人君者,若能外服狄夷,内抚百姓,即可永致太平。”温彦博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缓缓说道。
“朕有众多良臣为辅,自信可以外服狄夷,内抚百姓。然朕百年之后,不知儿孙可否能够承袭祖业。今太子德才有亏,朕有心废之,爱卿以为如何?”李世民问道。
榻上的温彦博听了,身子一颤,微微张了张口,却未说出什么话来。
“朕未带侍臣人内,便是欲得爱卿肺腑之言。爱卿放心,今日爱卿之语,唯天知、地知、爱卿知、朕知,决不至累及爱卿子孙。”李世民体谅而又带着些急切之意说道。
“微臣以为,立国之本也,在于……在于礼法。周室制礼法,国祚延续八百余年,虽衰而不亡。秦……秦始皇坏了礼法,二世……二世而亡。”温彦博艰难地说道。“朕所问者,乃是太子可否废之?”李世民忙追问道。
“微臣……微臣以为……’’温彦博说着,呼吸急促起来,脸色青紫。
“爱卿,你怎么啦?”李世民慌忙问着。
温彦博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草木渐黄,秋日已至。
魏征在内侍太监的引导下,步人太极宫后苑之中。
但见处处是奇花异石,苍松怪柏,亭台楼阁数不胜数。
当今皇上号称贤君,然宫中亦奢华如此,帝王之威福,可谓至大无极矣。魏征心中不觉感慨起来。
内侍太监将魏征领至一处高阁之下,停了下来。
魏征抬头望去,见高阁上悬有一匾,上书“思怀”二字。
“郑国公魏征到!”内侍太监大声说道。
“让他上来。”高阁上传出李世民的声音。
魏征整整衣冠,走进阁中。
高阁之上,站着李世民和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
李世民面带微笑,却难掩憔悴之色。太子李承乾神情木然,笔直地立在李世民身左。魏王李泰则是春风满面,他不过只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但体态异常肥胖,腹大如鼓。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魏征跪下对李世民行以大礼。
“罢了!”李世民挥了一下手。
魏征站起,又对太子李承乾拱手深施一礼。
“免礼。”李承乾毫无表情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