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十一年前的冤案(1)

人生情渊:双血型人 作者:何家弘


  郑建中的家在离滨北县城约四五十里远的一个农场。“文化大革命”期间,这个农场曾改名为生产建设兵团,也来过不少大城市的知识青年。后来,建设兵团又叫了农场,知识青年也大都返城了。名字改来改去,人也走来走去,可这黑油油的土地还是老样子。

  郑建中15岁那年,父母相继因患克山病去世,他便到场里干活,养活年仅9岁的弟弟建国。弟弟身材瘦小,在学校常受人欺侮。有一次,一个大孩子把建国的脑袋打破了。那天晚上,建中什么也没说。第二天一早,他拎着一根镐棒就出了门。在上学路上,他截住那小 子,一镐棒就把人家腿骨打折了。为这事,他还去场部蹲了几天班房。当地的老人都说:这小子手黑,要是在解放前,准上山当了胡子。

  弟弟与哥哥的性格截然不同。弟弟性格内向,但很聪明,爱看书,有时还爱编两句诗什么的。16岁那年,他也上了班,而且被安排到机务排,学开自走康拜因。对此,建中格外高兴。他在场里几乎什么活儿都干过。地里和场院的活儿不说,他还喂过猪、放过羊、赶 过马车、打过石头、盖过房,可就是没上过机务排。据说,为了能让弟弟上机务,他还给机务排长送了一瓶“二龙山”呢!

  郑家那排房子的西头住着一个人叫李青山。妻子去世早,他一人拉扯三个女儿,所以脸上过早地爬满了皱纹。知识青年刚来的时候,他也就三十出头,可知青们都叫他“老大爷”。他手上的皮肤又黑又糙,还有大骨节病,让人看了很容易联想到鸡爪子的形象。他不善辞 令,因此也不爱说话。他胆子很小,从不干得罪人的事,但也不愿意轻易帮助别人。

  有人说,李青山对他养的小猪比对他的闺女还要好。那年头,青霉素和链霉素是很难弄到的药。他托人买了几支,锁在箱子里。孩子得了肺炎,他舍不得拿出来用;但小猪病了,他立马就开箱子。其实,他也不是不心疼孩子,只不过觉得孩子得病死不了,而小猪得病不赶紧用药就可能死。死一口小猪就是几十块钱啊!另外,李青山还有一个“臭鸡蛋”的外号。

  虽然李青山家喂着一二十只母鸡,但家里从不吃鸡蛋,都拿去换钱。孩子们小的时候,看见别人家孩子吃鸡蛋,回家也要吃。他想出一个主意——把鸡蛋放臭之后煮给孩子吃,孩子们都说不好吃;他又炒给孩子吃,她们仍说不好吃。他对孩子们说,鸡蛋是从鸡屁股里拉出来的,所以都是这个味。从那以后,女儿们再也不要鸡蛋吃了,而他则得了这么个外号。

  虽然李青山长得不怎么样,但他的三个女儿长得都挺漂亮。特别是三女儿红梅,细眉大眼、鼻端口正,而且皮肤格外细腻。当她长到十七八的时候,农场的小伙子们都背地里叫她“赛知青”。意思是说她比那些来自大城市的女知识青年还漂亮。上班以后,她被分到食堂。每当开饭时,小伙子们不惜排长队也要等在她这个窗口买饭。

  郑建国与李红梅是同学,又是邻居,从小就经常在一起玩,很有些青梅竹马。长大以后,红梅成了一朵美丽的鲜花,建国的心底当然也有不少“想法”。不过,他从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别人。

  长大以后,建国和红梅虽然几乎天天见面,但说的话却越来越少。每次在路上相遇,红梅总是大大方方,但建国却异常紧张,心跳加快,舌头僵硬。他每天晚上都要准备一大堆台词,以便第二天见到红梅时用。然而,每次见面他又总是找不到合适的话。有时,他也想 约红梅在晚饭后到场院后面的大树下见面。但他又不敢,他怕自己会听到明确的拒绝。他知道自己缺少男子汉的魅力;他也感到红梅对他的态度只表明一种邻居间的友谊,因为她几乎对所有小伙子都一视同仁。不过他的心底毕竟还有希望和梦想,他害怕因为自己的冒昧而失 去这珍贵的希望和梦想。然而,生活又给他的梦想添上了更为浪漫的色彩。

  那是1979年的麦收季节。辽阔的田野里,一台台康拜因正在收割小麦。有自走的胶轮康拜因;也有拖拉机牵引的铁轮康拜因。其中,郑建国驾驶的那台崭新的“东风”牌自走康拜因格外引人注目。中午,李红梅送饭来到地头。饭后,她走到“东风”旁边,好奇地看着。郑建国连忙走过来,一边带着红梅参观,一边讲解。郑建国聪明好学,他的专业技术在小青年中是数一数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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