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我都在写,写到很晚很晚,在一盏40瓦的台灯的陪伴下,在室友们的呼吸中,在寂寞的夜里,我的思维像秋天的风,所过之处落叶纷飞。我的内心如波涛汹涌的大海,翻滚着人世间一幕幕苦辣酸甜的悲欢离合,我常常写着写着,眼泪就大滴大滴地掉下来,一大片一大片的文字被我的泪水打湿。每当这个时候我会大口大口地喝我事先冲好的黑咖啡,把我流下的泪水再咽回自己的心里,黑咖啡的奇苦溶进我的血液,流遍我的全身,让我暂时忘却所有的伤痛。我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慌,马上就会写完。于是我真的就不慌了,继续写自己的字。
这几天我给我的高中同学写了很多信,因为我收到了他们的很多信。我告诉他们我在这里的一切都好,问他们是否和我一样过得好。然而我却无法告诉昕雯我很快乐,因为她知道我快乐不起来,在高中三年我们一起并肩走过的日子里昕雯总是对我说你的眼睛里为什么总是凝结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哭泣的欲望呢?你是否曾经有过一段惨痛的经历?也许我不是一个爱写字的人,不能完全理解你心中的痛,我知道你不快乐,但我并不认为你不幸福,很多时候痛苦也是一种幸福。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快乐一些,像我这样,像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飘到哪里都笑声朗朗。
我承认昕雯是一个快乐的女孩子,也是我十分欣赏的一个女孩子,可是有一天当我们两个同时站在春天的广场的中央望着天空一只只高飞的风筝的时候,我突然问她,昕雯你真的快乐吗?然后昕雯一下子变得很沉默,脸上弥漫了平日里少有的忧伤。过了很久她才对我说,或许我就是一只飘摇的风筝,满天满天地疯跑,可是当我跑累了的时候却没有人轻轻地把我收回,我仍然要忍受着饥饿与疲惫独自去寻找可以供我休息的驿站,一个荒凉的亭台,或者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因为我是一只断线的风筝。那一刻,我终于看见昕雯流下了晶莹的泪水,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昕雯流泪,这个如风一样的女子。
昕雯在她的信中费尽笔墨描绘她那所大学的美好。她说,我不曾想到这里的风景这么漂亮,这里有大片大片的法国梧桐,有宛如飞鸟的梧桐落叶,我常常一个人踩着松软的梧桐落叶悠闲地走过,脚底下的足音有如班德瑞的名曲。有时候我会停下来,抬头望望天,看天空是否有飞鸟飞过。我知道你是一个喜欢望天的孩子,望着天空的时候不是秋天你的心情也会像秋天。我记得你常常对我说你最喜欢的小学课本里的一句话是:秋天来了,树叶黄了,一群大雁往南飞。而此时此刻,你是否也和我一样站在某个地方抬头望着天空,直到你的眼里落满泪花?还有,北京的秋天是否和上海的秋天一样温暖,你冷不冷?
昕雯说她不是一个爱写字的人,但她写给我的信却如行云流水,落樱飞扬。昕雯还告诉我,这里还有长长的通向幽处的曲径,曲径两旁的溪流,溪流上汉白玉砌成的小桥,雕龙画凤的亭榭,有广阔的草坪和草坪上木质的长长的椅子……然而,为什么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我却没有以前那么快乐了呢?冷剑,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冷剑是我的网名的前两个字,我网名的全称是冷剑有情。当她第一次知道我的网名的时候,她在那边飞快地打了一连串的问号过来,冷剑为什么还要加上有情呢?其实你不用说别人也会知道冷剑肯定会有情的。呵呵,我就叫你冷剑好了。
昕雯在信的末尾对我说,上大学以来的这段日子,我为什么就喜欢上了回忆了呢?回忆是变老的一种标志,我才迈过18岁的门槛,难道我就老了吗?我常常回忆起我们一起走过的那条街,那条街有我们喜欢的酒吧雕刻时光,我们常常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出来的时候恍若隔世。雕刻时光里你最喜欢的是黑咖啡,你说你写字的时候常常会冲一杯咖啡,写不下去的时候你就会大口大口地喝黑咖啡,你现在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黑咖啡吗?而我最喜欢的就是一遍又一遍地听王洛宾的那首比灰尘还老的老歌《在那遥远的地方》。你认为像我这样一个喜欢追赶时尚的女孩也会爱上古老的民歌吗?是的,我喜欢远方。我常常幻想着自己的远方在哪里,我的远方有多远?上海也有雕刻时光,可是当我走进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感觉,坐下来的时候我也看不到你那张布满忧伤笑容的英俊的脸,同样我也听不到王洛宾的那首《在那遥远的地方》。我惟一能做的就是尝试着喝你曾经喝过的黑咖啡,那个下午我喝了一杯又一杯,从头苦到脚,把眼泪也苦了出来。曾经有一段日子我非常后悔,其实我也可以去北京的,但是我为什么就选择了上海了呢?冷剑,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