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打过电话给我,你可以来这里过年。
我说,算了吧。我不想自己像一块灾难的石头搅乱一锅平静的水。
那好吧。我给你寄点钱过来。
不必了,我有钱。
我确实有钱。我的奖学金3000多一直存在那里,还有我的稿费,每个月平均700-800块钱的稿费,还有我的兼职,我在出版社做社外编辑每个月也有近一千块钱的收入。所以我有钱,有足够的钱花,只要我不奢华。我没有骗我父亲,但我也没有告诉他这些。
我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兄弟,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地离别,虽然只是短暂的离别,但内心的伤痛仍像波浪一次又一次地卷来。艾怜走的时候仍然和我嘻嘻哈哈,他不想看见我悲伤的表情,那样我会觉得更悲伤。火车开动的时候艾怜向我挥手,只是脸上的笑容没有了,满脸的伤感。我一直都清楚,在艾怜的内心深处有着非常丰富而真挚的情感。
无香和我分别的时候,哭得一塌糊涂,而我却一滴眼泪也未流,我可以在兄弟面前流泪,但不可以在女孩面前流泪。无香一直抱着我,在拥挤的站台上,在如潮的人流中,在凛冽的寒风里。无香要我跟她一起走,无香说我可以去她的家,她的家也就是我的家。我听无香这么说,那一刻我真的想哭,只是我强忍着。我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她,别哭了,无香,40天后我们又会见面的。40天很短,一晃就过去了,别哭了,听话,车来了,上车吧。
无香走了,我却陷入了惶恐之中,我觉得我对不起无香,我欺骗了她的感情。凌宇曾经对我说过,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还是这种感觉,除了放弃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而今一个月早已过去,我逐渐明白,我对无香的感情就像对蓉对昕雯的感情,只是喜欢,不是爱。而无香一直以为我是很爱她的,她沉浸在爱河里不能自拔,却不知道我对她的情感都是我的伪装。所以我觉得自己很无耻,每次牵她手的时候我的手心都会出汗,我觉得我不配牵她的手,可是我又不忍心破坏她美丽的梦。所以我一直坚持着可是我却不知道我还能忍多久。
送走了所有的兄弟之后,我觉得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有一种强烈的被抛弃的感觉。空旷的公寓回荡着我清脆悠长的脚步,光亮的过道倒映着我孤单凄清的身影,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就像一个灵魂透过黑暗的边缘望见了死亡的身影。孤独一直以来我都可以忍受,可是当又孤独又寂寞的时候,我终于无力招架,溃败下来。
第一天一个人住在一幢公寓里,我看不进书,写不下字,吃不下饭。北京的冬天有很多的阳光,阳光照在我的床上,我就躺在阳光里发呆,发了一整天的呆,想了一整天的往事,晚上泡了一袋面,吃了,终于睡去。可是这样慵懒的日子也没过多久,学校的公寓要封闭,我被赶了出来。拿了几件衣物,随身听,小说,稿纸等必需品,仓惶地搬进我在外面租的一间平房,苦度终日。
昕雯给我打来电话,这是我告诉昕雯我有了女朋友之后她第一次打电话给我。昕雯问我,你假期回不回来?
我说,我现在住在外面,我租的一间平房,整日与寂寞孤独为伴。
昕雯说,我现在也住在外面,我租的一间楼房,整日与热闹繁华为伴。
我说,我们两个人在做同一件事,可是却又有很大分别,我们有缘却无分。
蓉也给我打来了电话,这也是蓉在我告诉她我有了女朋友之后第一次打电话给我。以前蓉每周都给我写信,给我打电话,给我发电子邮件,给我在QQ上留言。蓉也问我,你假期回不回来?
我用同样的话回答蓉,我现在住在外面,我租的一间平房,整日与孤独寂寞为伴。
蓉说,那好。我给你写了一封信,你注意查收。
这次蓉先我把电话挂了。
我只好挤上1路公交车去学校的收发室拿信。学校离我住的地方有三站地,比较远,要不然我就步行了。我不喜欢北京的公交车,人挤人,挤死人。北京什么都好,就一点不好,人太多。艾怜不喜欢北京的公交车,也不喜欢北京这座城市,如果你问他为什么毕业以后不想留在北京,他会说,坐车难这是最大的原因,像我这种人将来又肯定买不起车。我人又胖,一想起每天都要挤公交车上班,我就犯愁,我喜欢呆在一个安静的小城市里面,比如拉萨,当然前提是我得受得了高原反应。
收发室里果真有蓉写给我的信,大大的信封,厚厚的一叠,像一本小说。这次来收发室还有意外的收获,有两笔数额不菲的稿费是我的。
我取了稿费,买了一点炸鸡翅当作午饭,然后又挤上1路公交车回到我那暗无天日的平房。我拆开蓉的信,抖落一地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