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艾怜脸上的桃花忽然没有了。说真的,我还不习惯这么严肃的艾怜。
艾怜说,我想跟你去西藏,可以吗?
我又一次看见艾怜清澈如水的眼睛,只是这一次眼睛里有一丝担忧。
我说,真的吗?其实我知道是真的,艾怜是一个简单真实的人,艾怜心里想些什么,他的一张脸完全可以反映出来,我这样问只是我的口头习惯而已。我接着问,以前不是说不去吗?在我和祥善还没有约定之前,我就把我去西藏的想法告诉了艾怜,当时还开玩笑地说要艾怜跟我一起去,艾怜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说绝对去不了。他第一关就过不了,他的爸妈打死他也不会让他去,就他一个独生子,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叫两位老人家怎么活啊!
艾怜说,我已经想好了,我不能一辈子活在父母为我设计的生活当中,我已经长大,我要过独立的生活,从小到大,我的生活都是他们帮我设计好的,就连高考时填报的志愿都他们代劳的。他们还说,我一毕业就要去他们为我联系好的一家出版社工作。他们太无理了,太武断了,太不注重我的感受和尊严了,我受够了!我不能总是为他们而活,我也要为我自己而活。反正我已经想好了,不管他们如何反对我都要去,我去西藏的目的很简单,说的难听一点,就是逃避现实。北京、天津的压力太大,我受不了,我不想拼死拼活地去找工作,也不想家人一切都为我安排,我想轻轻松松地工作,稳稳当当地生活。我早就说过,我是一个简单的人,没有什么远大的目标,简单生活就是我要的幸福。
可是你认为西藏就没有一点压力了吗?
和北京、天津比起来,西藏的那点压力根本算不了什么。
那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呢?
你帮我去问问系里西藏人民出版社到底要多少个人,除了你和祥善,可不可以再加我一个。
好吧,明天我就去问。
〖JP3〗虽然艾怜经常喜欢和我开玩笑,但这次绝对是真的。〖JP〗
第二天我就去问系里的党委书记。他显出很惊讶的表情,摘下他的黑框眼镜擦了擦,大发了一通感慨,现在的学生越来越搞不懂了。前几年一个都不去,今年像赶集似的,争着去啊。他看了看我,说,是不是都是你这个榜样所起的作用啊?这是西藏人民出版社的资料,好几年没招到人了,三五个肯定没问题。
回来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艾怜,艾怜的脸上又绽开了桃花,抱了我一下,说要请我吃“水煮鱼”。“水煮鱼”是我们这最有名气的饭店。艾怜高兴的时候常请我去吃“水煮鱼”,每次去都点两个菜,一个是木须肉,一个是鱼香肉丝,再加两碗米饭,合起来不过二十元钱,很实惠。好在我和艾怜都不喝酒,这里的酒水特贵,普通的青岛啤酒要12元钱一瓶,吓死人。只是惟一的缺憾就是每次去都要等上半个小时才有座位,没办法谁叫这里人气旺呢?每次去的时候,艾怜总是念叨,要是哪一天“水煮鱼”不用等进去就可以吃那该多好。我说,到那时候估计“水煮鱼”要破产了。
晚上艾怜打电话给父母,还没说上两句,艾怜的态度就开始强硬,接着,在电话里就跟父母吵了起来,听艾怜的口气和言语,接电话的应该是艾怜的母亲。艾怜说,他的母亲太溺爱他了,什么事都不放心。艾怜在电话里怒气冲冲地说,你再逼我,我就跳楼!说完就把电话“啪”的挂了。我还是第一次见艾怜发这么大的火,额头上直冒汗,脸涨得通红,眼睛鼓鼓的,在宿舍里心慌意乱地转着圈。我给艾怜倒了一杯水,叫他别急,慢慢来,先给家里人一段时间考虑考虑,你这么突然,他们一时也接受不了啊。后来艾怜的母亲又打过来,艾怜不接,但艾怜的母亲很有耐心,一直打,电话铃一直响,弄得艾怜心烦意躁,把电话拿起又挂了,然后把话筒放在一边,这样艾怜的母亲就打不进来了。可是不久艾怜的手机又响了,艾怜看是家里的电话就直接摁掉了,然后关了机。
艾怜去西藏最大的阻力来自于父母,而对我来说去西藏没有任何一点阻力是来自家庭。我从小就没有了母亲,父亲在我的眼里只是一个名分而已,他不想也没资格管我。我最大的阻力来自兄弟和朋友,其实这算不上阻力。兄弟们都不想我去西藏,理由各有千秋。有的说舍不得我,有的说西藏那么遥远去了不好联系,有的说毕业了想要和我合作一起创业等等,面对兄弟朋友的这些好心好意的劝说,我都一笑了之。这个时候,我只有相信昕雯的话,在你已经决定做某件事情之后不要再征询任何人的建议,毕竟是你去西藏,而不是别人去西藏。除此之外,我就没有任何阻力了。那么祥善呢?
我问祥善,你父母允许你去西藏吗?
祥善说,我父母说一切都由我做主,只要能找到一份自己满意的工作就行了。
那就好。
可是我总是觉得自己最终也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