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0日,蒋介石在官邸举行除夕晚宴。到会的有副总统李宗仁、行政院院长孙科、立法院院长童冠贤、总统府秘书长吴忠信以及国民党中央常委张群、陈立夫、谷正纲等四十余人。
蒋介石脸色阴沉地招呼大家就座进餐。餐后,以低沉的声调说:“现在局势严重极了,有人主张和谈。对于这个大问题,我不能不有所表示,现拟好一篇文告,准备元旦发表,请岳军先生读一遍,征求大家意见。”
这篇出自总统政务局长陈方手笔的文告,是蒋介石向中共求和的声明。当张群念到:“……中正个人进退出处,绝不萦怀,而取决于国民之公意”时,全场态度严峻,鸦雀无声。
蒋介石侧过脸有意问坐在身旁的李宗仁:“德邻兄,有何意见?”
李宗仁回答得非常得体:“我与总统并无不同意见。”
蒋介石心里骂道:“娘希匹,你恨不得我马上下台就好!”
这时席间的谷正纲哭出声来,边哭边嚷:“总统不能下野!总统不能走!我反对这个文告!这将对民心产生不良影响!”
张道藩接着尖起喉咙喊:“非常时期,总统不能下野!”
素来对蒋介石不那么恭敬的“国舅爷”宋子文厌恶地把手一挥:“好了!好了!这成何体统!我们要面对现实!我认为,为了扭转劣势,为了争取美援,为了动用更多的人力和物力同中共作战,我赞成总统引退,即使引退一段时间也好,可以使局面稍为松弛,转移举世的注意力,保存我们的老底子。所以总统的引退是积极的,而不是消极的。”
李宗仁频频点头。
蒋介石看在眼里,顿时对桂系的旧恨新仇像火山似地在他心里爆发了,不由兀地站起来:“我是有责任心的,我是要与中共战到底的,我并不要离开,是有人要我离开、下野!这不是共产党,而是本党中的某一派系!”说罢愤然离席而去,与会者不欢而散。
但在1949年元旦团拜结束时,蒋介石蛮亲热地把李宗仁邀到国民政府礼堂后面休息室谈话:“我已经不能干下去了。你辛苦一些,接下去罢!今后支撑危局,挽回颓势全靠你了。我保证五年之内不干预政事,你放手干吧。但在我走开之前,必须有所布置,以便你上台之后,易于负起责任,执行政务。”
李宗仁日也盼夜也盼,今天第一次听到了蒋介石亲口对他说,要他上台,顿时激动得酸、甜、苦、辣的味儿一齐从心底里涌了上来,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是频频点头。
蒋介石又说:“不过,深望健生兄也喻此旨,转告豫、鄂两省参议会稍安毋躁,不必再向外发表政治主张,以免影响人心,动摇大局。”
“嗯嗯,呃呃……”李宗仁结结巴巴地试探道,“请问总统,今后还是驻节南京吧?不必回溪口了!政府大大小小事情太多,还得请从旁指导。”
蒋介石冷冷地回道:“德邻兄何必谦虚,有司徒大使在,不是胜过我这个没用的人吗?”
李宗仁一身冷汗强笑着:“一切都是局势使然!一切都是局势使然……”蒋介石也不答腔,略一点头,大步而去。
在武汉的白崇禧可不像李宗仁表面对蒋介石那么客气,他见蒋虽说要下台,但无具体行动,毅然于元月5日下令桂系部队从蚌埠南线撤退至汉口,并扬言蒋还不下台,他将撤汉口之兵,为共军渡江让路!
这可把蒋介石吓坏了,忙派张群飞汉与白面谈:“蒋先生已决定下野,以便李先生出面主持和谈……”
白崇禧冷冷回道:“我已知道了。”
“不过,二十年来,都是蒋先生当家,如果有不适当的部署,李先生将感头绪纷纭,不知从何着手,这就是蒋先生迟迟不走的原因,深望汉口方面能谅解他谋国的意图。”张群起身向白崇禧深深弯腰致礼,“这就是蒋先生要兄弟专程拜望健生兄,当面致意的!”
白崇禧忙起身还礼,连声说:“岳军兄何必这样客气,”他假惺惺地表示,“我一定成全蒋先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