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3日下午一时,李宗仁的专机降落在桂林秧塘机场。广西省主席黄旭初组织了数千人欢迎。当李宗仁从飞机上下来,双脚踏上故土,顿时百感交集。他佯装笑容向欢迎他的各界人士频频挥手,但眼里早已湿润了!
当晚,他在桂林文明路130号私宅与桂林各界头面人士座谈,毅然向众人表示:“这次宗仁回到家乡,绝对不下广州,绝对不糜烂广西,使家乡的父老过和平生活!”言下之意,一定要与蒋介石划清界线。
但他的致命的弱点是,万事不能离开白崇禧单独行动。第二天,他速派程思远下汉口接白崇禧返桂林共商和战大计。他又派邱昌渭、李汉魂赴广州,分别会晤美国公使路易士·克拉克和张发奎,力争美国政府与广东地方派对他的支持。素来主张和平的广西国民党元老李任仁,以为事到如今,李宗仁划江而治的幻想破灭了,头脑也许冷静一点,现实一点了,于是策动广西一部分立法委员、监察委员和广西省政府委员、厅长,联合向李宗仁提出一个意见书,以此表示他自己的干部也倾向和平,桂系内部已不可恃,敦促他走上真正和平之路,补签《国内和平协定》,使西南免于战祸。
两天后,天下着大雨,李宗仁独自一人驱车来到李任仁家。他在门前下车,径直穿过庭院走到李任仁的住室;虽然只几步路,但身上的衣服被雨打得全湿了。他见了李任仁,也不寒暄,开门见山地说:“意见书我看了。仗确实是不能打了,非和不可;再打连广西都要糜烂。我还想重开和谈,想请你替我到北平走一转。”
李任仁忙答道:“我虽年迈,只要你决心和平,我就去。”
李宗仁心情沉重地望了望窗外,焦急地自言自语:“到今天健生怎么还不来呢?”
其实白崇禧偕程思远的座机已到桂林上空,因正下着大雨,在云层中穿来穿去,不能着陆,而柳州也在下雨,白崇禧只好命驾驶员改飞广州……
当白崇禧与程思远从广州飞到桂林,已是五月二日。同机到达的还有国民党元老居正、阎锡山、李文范三人。他们是奉蒋介石之命来桂林促请李宗仁去广州的。白崇禧飞到桂林的当天夜里,独自召集桂系高级军官训话,他板着脸命令众人:“以后谁再言和谈,给我抓起来!”
此令一出,前几天桂林上空洋溢着的那一片祥和的气氛,被扫得烟消云散,连德高望重的李任仁也只好居家闭门不出了!
李宗仁急召白崇禧质问道:“你究竟想搞什么名堂?!”
白崇禧生硬地说:“同老蒋摊牌,本是我一贯的主张,但是现在政府迁到广州,如果德公长期留在桂林,则中央失去了领导重心,恐怕影响是很大的。”言外之意,就是同蒋争权,也要到广州去。他打算请居正、吴忠信去上海要求蒋介石把现款、存械和政权全交出来,由李宗仁全权主持政务。
李宗仁听完了白崇禧这一套设想,毫无兴趣,毅然地说:“这是没有希望的,不必有此一举!”
二人不欢而散。
但当李宗仁闻报美驻粤公使路易士·克拉克已明确表示,因华盛顿即将重订对华政策,他要求的美援,情势上实不可能;而他想靠广东军人团结一致助他对抗蒋介石也靠不住,为了维系桂系内部的团结,他只好放弃了他初到桂林时的“宏图硕划”向手握兵权的白崇禧妥协,通过居正、阎锡山、李文范三人向蒋介石转交一份《备忘录》,要蒋交出一切权力,作为他去广州的条件。蒋介石为套住李宗仁,很快作了答复,假惺惺地表示“决不敢有任何逾越分际干涉政治之行动”。程思远见而生疑,私下问白崇禧:“现在老蒋只顾沿海一些据点的防守了,健公苦苦劝德公到广州去,试问在军事上有什么把握?”
白崇禧坦率地说:“有什么把握?这不过是要对历史有一条交代罢了!”程思远闻听此言,大吃一惊,当他决意要向李宗仁进言的时候,李宗仁在白崇禧的挟持下已飞去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