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非常壮烈

水抹残红:乱世男女的生死场 作者:张志夫


  冯子固刚料理完吴迅祥夫妇和大老黑的丧事回到司令部,看了王善人的信件后,就骂道:“娘的!把老子的副参谋长和一个连长杀了,老子还没来得及跟你算账呢!想来投靠我,好!来啊!老子不一枪崩了你才怪呢!”于是,就让人给王善人回了一封信,表示什么时候带人过来都热烈欢迎。

  料理完陈玉芝的丧事回来的路上,在靠近沛城时,刘阶民派了两个人进城找一线天打探城里的情况。刘阶民特别强调,一定要打探准郑守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原因,也要打探准王善人是死是活,若活着的话,这两天的活动情况,要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当晚,刘阶民接受任命回来,就连他自己都莫名其妙,怎么会高兴不起来的呢?独立团团长可是自己久久垂涎的位置啊!如今虽然是代理团长,可和团长的权力是一样大小的,按理也该满足高兴了!究其原因,原来是自己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成本太高了,委实入不敷出。更何况郑守义生死未卜,而且,一旦事情败露,自己怕是再也无颜在世上活了。想到这,不觉一身冷汗。

  这时,被他派到沛城打探消息的那两个人回来了,说郑守义当时确实被打死了,还说王善人仍然活着,并说了一些有关王善人的情报。

  他打发走那两个人后就上床睡觉了,可怎么也睡不着!怎么就不见郑守义的尸体了呢?又是谁把郑守义的尸体弄走的呢?郑守义当时没被打死,只是受了重伤,是昏死了过去,后来被人救走了?但这些问题对他来讲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带人进入沛城和如何把王善人那帮人一网打尽,为此,他想了整整一夜,即便是一个小小的细节都不敢马虎。

  第二天一早,他就着手准备和布置攻打沛城的事宜了。他没心思以独立团代理团长的身份召开全团干部会议,如果急于登台显摆,没准会引起大家本不该有的反感,反正大家都已经知道他是独立团的代理团长了,这又何苦呢?而默默地为郑守义做些报仇的事情,反而会提升自己在独立团的威信和权威。

  吃过中午饭,被刘阶民亲自从侦察排里挑选的十几个人在排长钱强的带领下就出发了。天黑之前,钱强等人就都进入了沛城。

  半夜时分,刘阶民带着一个连的兵力来到了沛城西安门附近的一个小树林里。

  暗号联系过后,西安门就被打开了,刘阶民带人就进了县城。

  钱强把进城后的活动情况向刘阶民报告:“刘团长,按照您的吩咐,进城后,我就让弟兄们两人一组三人一伙地活动了。现在,县城里的大致情况都被我掌握了。宪兵队还有十几个鬼子,仍住在中山里;伪军还有六十多人,仍住在救济院里;东关刘家祠堂监狱因没关押几个人,就只有几个伪军;王善人有三个住处,今天晚上王善人和四个保镖住在了西关大街的一所院落里,我在那派了六个人,各个有可能的出口都安插了蹲点的,至此还没有什么新情况。”刘阶民接着就作了部署,侦察排的人由他亲自带队去西关大街,一路二十个人去中山里,一路十个人去东关刘家祠堂监狱,拿下东关刘家祠堂监狱后,所有被关押的人一律放掉,余下的人马全去救济院。并反复强调,在抓住王善人之前,其他两路人马只包围,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动手。

  等两路人马都出发后,刘阶民就带人去西关大街了。

  王善人今晚居住的是一个小院落,三间正房,东西各两间配房。西边紧挨着还有一个小院落,但大门锁着,两家正房成排,且墙挨着墙。

  刘阶民到达后,围着这两个小院落转了一圈后,仍让蹲点的继续蹲点,之后就让钱强带人进了王善人的院落。不一会儿,钱强回来报告,说已把那四个保镖俘虏了,可就是不见王善人,问那四个保镖,连他们都感到奇怪,王善人怎么就没了踪影?

  刘阶民进了小院,见到那四个保镖,一问才知道,那四个保镖住正房东边的一个单间,王善人一个人住的是正房西边的两间。刘阶民进了王善人住的房间,四下用手电筒照了一遍,的确没有王善人,可一摸被窝,是热的。这就怪了,王善人怎么就没了呢?这时,刘阶民发现靠西墙的床头上贴着一张画,画下面虚着,就上前一把把画扯了下来,片刻,一个大黑洞就暴露出来了。刘阶民一挥手,一个队员就上床钻进了大黑洞里,还有一个队员也跟着上床了。刘阶民又一挥手,就有几个人跑出房屋翻墙去西院了。

  这时,钱强在西院里喊话了:“王善人,你已经被包围了,想逃跑是不可能的了,快出来投降吧!”王善人在屋里往外开枪,枪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片刻,中山里、救济院和东关刘家祠堂监狱方向也都响起了枪声,且越来越密集,间或有手榴弹的爆炸声。

  这时,屋里传来了几声枪响,接着,就有人喊道:“王善人被打死了!”西院被人砸开了大门。

  刘阶民穿过院子进了堂屋,在手电筒的照射下,见王善人的脑袋被打开了花。

  刘阶民带人又回到了东院,钱强问这四个保镖怎么办,刘阶民也不做声,举起手枪就把那四个保镖都打死了,之后道:“把这两个院子里的房子都烧了!”刘阶民见两个院子里的房子都被点着了,且火势越来越大,这才带人离去。

  刘阶民既没带人去中山里也没去救济院,而是让钱强带着去了王善人的另外两个住处,皆是先翻箱倒柜,之后就是一把火。

  三处大火把沛城映照得通亮。

  中山里、救济院和东关刘家祠堂监狱的战斗相继结束了。

  中山里的鬼子在战斗中全部被消灭,救济院的伪军多数被打死,余下的皆投降且愿意参加八路。可刘阶民一声令下,所有的俘虏都被机枪扫射成了蜂窝。

  救济院血流成河。

  刘阶民来到王善人的办公室,搜查了一阵之后,又让人把房子点燃。

  把十几个鬼子和几十个伪军在县城西南的乱石岗子挖一个大坑掩埋后,刘阶民就带队回驻地了。

  此役,虽然全歼沛城日伪军,且缴获甚丰,可并没给驻地带来多大的喜庆,就是参加此役的人也没高兴起来。因为到目前为止,郑守义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刘阶民是临近中午回到驻地的,也没去地委汇报战况,洗把脸,吃点饭,就上床睡觉了,一觉睡到天黑。要不是地委来人通知开会,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呢。刘阶民认为此会议一定是地委领导要他汇报一下昨晚的战况,给大伙鼓鼓劲,不一会儿就打好了腹稿。

  也就在这个下午,黄卫国收到了王善人的那封密件。黄卫国看后惊呆了,坐在那看了一遍又一遍,久久没动一动。黄卫国一上火气,腮肌就跟着直抽搐。在他看来,王洪宣的这个密件所言应该都是事实,否则,王洪宣就没必要写这封密件。给王洪宣写这个密件的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黄卫国猛地站了起来,发指眦裂,“啪”一拍桌子:“查!一定要把这个丧尽天良的家伙查出来!”之后,黄卫国就考虑调查的具体思路和步骤了。

  刘阶民进会议室时,会议室里已有几个人了,大家见到刘阶民自然就谈论起了昨晚的战事。刘阶民很低调,几句话就把大家打发了。

  今天召开的是地委科长以上和独立团连级以上的干部会议,黄卫国到时,会议室已经坐齐人了。

  黄卫国燃了一支烟,神情肃穆:“现在开会。昨天晚上,刘团长带队把沛城端了,全歼日伪军,且缴获甚丰,值得庆贺,但这不是此次会议的内容。”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这时,黄卫国把那份有关郑守义回大刘庄的密件拿了出来,腮肌抽搐着道:“大家先把这份材料传看一遍。”当刘阶民接到那份由自己炮制的材料时,手不禁颤抖了一下,扫了一眼就转手交给了下一个。

  刘阶民虽然是如坐针毡,心惊胆战,但仍表现得镇定自若。

  不一会儿,那份材料就被大家传看了一遍,便有了些低声的议论。

  黄卫国扬了扬那份材料,深邃的目光里喷着怒火:“大家都看过了,也应该明白这是一份什么材料了。可大家肯定不知道这份材料是怎样到我手里的,那我现在就告诉大家,是王洪宣生前转给我的,还有一份材料,就不便让大家看了。真的没想到啊,在我们的驻地里还隐藏着这样的一个人或几个人,是他或他们送出了郑团长回大刘庄的消息。但可以肯定一点,给王洪宣送这份情报的人不是王洪宣派来的奸细,也不是森协派来的奸细。那这个人或这几个人是什么的来头呢?也许是国民党的特务,也许是日本人的特务。也不排除是我们内部的某个人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在借刀杀人!但不论是哪种情况,我们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地委马上成立调查小组,组长由我担任,大家谁有什么可疑的情况请及时报告给我。此次调查,先期为秘密调查,请与会同志回去后不要声张。哪位还有什么事吗?”刘阶民说我还有点事,接着就把日军修筑丰县至鱼台公路的危害性和如何阻止日军修路的思路讲了出来。

  黄卫国道:“有关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还没来得及开会布置呢,既然刘团长提出来了,也好,那就作为今晚会议的另一个议题吧。我认为刘团长对形势的分析很正确,如何阻止日军修路的思路也是切实可行的。看谁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等了一会儿,黄卫国道:“既然大家没有什么好补充的,那就按刘团长的思路进行吧。我看这个任务就全权交给独立团来完成吧,刘团长,有什么困难吗?”刘阶民道:“没有什么困难,就是有什么困难也会克服的。保证完成任务!”散会后,刘阶民径直回宿舍了。

  葛小六见刘阶民回来了就道:“刘团长,您散会了,我这就给您端饭去。”刘阶民摆了摆手:“不吃了。”“刘团长,不吃饭怎么行啊?您还是吃点吧。”“真的不饿。你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我再叫你。”葛小六走后刘阶民就上床了。他做梦也没想到,他原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滴水不漏,也是永不为人所知的,没想到转眼就浮出了水面。虽然调查还未开始,也未涉及到他,可他已是不寒而栗、毛骨悚然了。

  无妄之灾!

  狗日的王善人,你缺八辈子阴德了!难怪你没得好死!

  会上黄卫国说王善人还提供了一份材料,且不便让大家看,那是一个怎样的材料呢?会不会牵扯到自己呢?他考虑了一会儿,感觉是不会的。而且,他还感觉到,那份材料肯定没牵扯到具体人,否则,就没必要开这么个会议了。

  可按理说,黄卫国既然不愿让大家看那份材料,就别提有那份材料啊!而提了又不让人看,什么意思啊?会不会为了达到什么目的?

  那到底是一份怎样的材料呢?

  对他来讲,那份材料不仅在撩拨他的好奇心,而且没准会对他造成什么潜在的威胁也未可知,想不当回事都不可能。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真正对他产生威胁的是葛小六。

  只要调查组摸一下从郑守义回大刘庄到郑守义出事的那段时间里都有谁离开了驻地,问题就很简单了。在徐家堌墩查奸细二蹄子时,自己用的不也是这个招数吗?想到这,他感到自己危在旦夕,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虽然是在酒后一时犯浑对郑守义下手的,可毕竟是下手了,和郑守义相比,葛小六又算得了什么呢?问题的关键是,如果不对葛小六下手,自己将会功亏一篑、身败名裂,当然也会危及自己的生命,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不堪设想!

  他也不是不清楚,如果杀了葛小六,毫无疑问,就会把调查组的视线集中到自己的身上,毕竟葛小六是自己身边的人,引火烧身啊!

  他也试图寻找不杀葛小六而化险为夷的妙方,可他没寻找到。

  况且,等葛小六也知道了调查组所要调查的问题,也就知道了帮他送的是一封怎样的密件了,到那时,谁能保证葛小六不“投案自首”?

  成事在天,谋事在人!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与其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不如铤而走险。

  杀掉葛小六,他拿定了主意!

  而且还必须尽快杀掉!

  接下来就是如何杀掉葛小六的问题了,必须想个万全之计,否则……

  第二天刚吃过晚饭,刘阶民见葛小六在和几个士兵闲说话,就道:“小六,你到镇上给我买两瓶酒和几包烟去。”葛小六应声去了。

  等葛小六去了大约有半个小时,刘阶民准备了一下,就幽灵般地离开了驻地。

  从驻地到镇上十二里,之间有座必经之桥。不一会儿,刘阶民来到了桥上。

  夜色中依然可以感到一丝寒意,高高挂在天际的半轮冷月,疲倦地注视着万籁俱寂的大地,无力地将苍白的光辉洒在石桥上。石桥下面是大河,可以听到水流的湍急声。

  一个平常之夜。

  刘阶民在石桥上待了一会儿,见石桥那端不远处,路边有个小树林,就过去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半夜过去了,刘阶民仍不见葛小六过来,在小树林里再也待不住了。他离开小树林,来到路上,之后又上了石桥。

  他在石桥上面徘徊。

  他在反复考虑葛小六的去向。

  葛小六已经明白了郑守义的死因,感觉很可怕而开了小差?葛小六听到了地委在搞调查的风声,感觉会成为他刘阶民的心腹之患,怕招来杀身之祸,所以一走了之?地委调查组已经掌握了具体情况,把葛小六保护了起来?葛小六在镇上遇到什么麻烦了?

  在他看来,几乎不可能是后者。

  他已经切身感到,就是如此平常之夜,自己怕也没几个了。

  他也想一走了之,可这样自己就会落下千古骂名,使不得啊!

  他回到了驻地。

  到了次日一早,仍不见葛小六回来,他就把侦察排排长钱强叫来了:“钱排长,带上你的人,我们去看看日军修筑公路的情况。”“刘团长,我带人去就行了,哪里需要劳你大驾啊!”“废话少说,快去准备吧。带两挺机枪哈!”不一会儿,刘阶民就和侦察排的人上路了。

  大约走了一个半钟头,正要穿过一个只有十余户人家的小村庄时,尖兵来报:“东边来了一小队日军,离这大约还有一里路。”刘阶民从钱强手里要过望远镜,迅速来到一堵矮墙后面,但见一小队日军正向这边走来,就转脸对钱强道:“准备战斗!赶快让人疏散村里的老百姓。”村里的老百姓一听说要在这打仗,就都收拾收拾相继逃走了。

  此时,小村庄浸染着曙光,抹着橙红和胭脂色,也渐渐亮了起来。

  侦察排的人已经分散在小村庄东边的几堵矮墙后面,早做好了战斗准备,手榴弹已经拧开盖子,机枪已经架了起来,步枪和手枪都已经上了顶门火……

  不久,那一小队日军就大模大样地来到了村口,他们是来抓民夫修路的。

  刘阶民一枪撂倒一个鬼子,战斗就算打响了。

  日军死伤十几个后,迅速进入麦地里,散开、卧倒、还击。

  麦地里有几个坟头,鬼子迅速匍匐到了坟头后面,片刻,掷弹筒和迫击炮都派上了用场。

  一发发炮弹伴着刺耳的呼啸声落在侦察排的前沿阵地上,有一堵矮墙被炸坍塌了,还死伤了三个战士,有几家房舍被炮火击中燃着了。

  浓烈的狼烟和浑厚的土雾笼罩着小村庄。

  刘阶民早知道那几个坟头会成为鬼子的屏障,也有派几个人潜伏在那的打算,可小麦也就两拃深,连身体都掩盖不住啊!怕过早地暴露给鬼子,从而失去以村庄作为依托的优势,也就只好忍痛割爱放弃了。果然那几个坟头就成了鬼子的屏障,且让侦察排严重受挫。

  不一会儿,几堵矮墙相继被炮弹炸坍塌了,侦察排已死伤十几个,且节节败退,而消灭的仅仅是十几个还来不及撤到坟头后面的鬼子,对坟头后面的鬼子几乎造成不了有效的杀伤。

  这时,刘阶民下令了:“停止射击!”钱强稍一愣神,道:“是不是等鬼子进村后再打?”刘阶民点了点头。

  村里的枪声停了。

  鬼子小队长见村里好一会儿没动静,以为八路已无力抵抗,就指挥余下的二十多个鬼子向村里进攻。

  刘阶民从一个战士手里要过一挺机枪,当鬼子快进入村庄时,突然抱着机枪冲了出来:“小鬼子,我操你姥姥!”伴着一声狼嚎,就把火舌喷向了鬼子。

  侦察排的战士们也都随即开了火。

  这时,刘阶民的胸部被机枪打成筛子,血液喷涌。

  刘阶民晃了几晃,机枪从手里脱落,颓然倒下了!

  金色的太阳正在硝烟里冉冉升起,云海纷披,灿若锦绣。  

  请关注《水抹残红》续集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Copyright © 读书网 www.dushu.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备15019699号 鄂公网安备 420103020016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