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林啊!兄弟间本不该有这些龌龊的想法,但是,你可能太自私了。"林强沉默了片刻又道,"你光想着自己的地位、前途什么的,根本不去想你的朋友也需要这些,他们也是为了这些才下的海,拼命苦干为的什么?你凭什么就得要求别人也跟着你完蛋,为你殉难?这不公平的,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那你说……"桦林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望着林强道,"那你说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相互理解,共同发展。"林强道,接着又笑了,"再深的我也说不出来了……"桦林默默地点点头,似有所悟地把目光放向远处。他看见吧台那里有几个"鸡"还在跟老外套磁,离吧台不远的一张餐桌旁有几个日本人模样的汉子正热热闹闹地大声说笑,而他们身后肃立的侍应生却呆若木鸡地望着他们犹如在看一场只有演员在笑的小品。桦林收回目光继续喝酒,一边想着林强刚才的话。
"噢,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舒凡突然大叫一声,把张林二人吓了一跳,只见他眉飞色舞地急声说:"那傻B叫朱深!没错朱深!我记得那次是在那桌上吃的……"张林二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然后都笑道:"没错,没错,还是你记性好!我们搜肠刮肚也没记个叫朱什么。""他现在干什么呢?还捣腾假药呢?"林强问。
"谁知道他干什么呢,爱干吗干吗!"舒凡不屑一顾地道,"反正有阵子没他信儿了,许是下大狱了吧?""他那操行的下狱是迟早的事!"桦林道,"我记着他还跟咱白活什么什么民间医药大学,我记着林强当初还真信了!""信冒啊信!哥儿们整个拿他打岔呢!"林强辩解道,"不过那会儿瞧见这么一活宝还挺新鲜的啊,现在不行了,天天得撞见仨俩的,也不知道咱北京怎么特产骗子!满大街都是……""我那天碰见一哥儿们,哎,那真叫活宝!"舒凡笑眯眯地道,"他告是搞什么策划的,弄了一公司,叫什么……什么市场营销策划公司,愣从一卖酱油的那儿骗了几万块钱,你说他多狠!据说这主儿过去是玩地板砖的,买通了一报社的记者给他捧了捧,立马成腕儿了。哭着喊着这是他搞的,那也是他策划的,好像全中国的畅销货都是他玩起来的,亚柯卡也好,哈默也好,李嘉诚也好,统统不带玩,政治经济学整个一看图识字的水平,人家多牛啊!""这厮叫齐全吧?"林强笑着问。
"没错,你见过?是神吧?""他不光骗人卖酱油的,连他们家门口卖冰棍的老太太也一勺骗!愣告经他一策划一引入CI工程,保人那冰棍销量翻十番,你说一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招他惹他了?他也愣骗了几十块走。我看那真是一大侠!""再大侠也干不过你那中国公关大哥大!"桦林笑着道,"愣敢在天安门城楼竖广告牌!结果还没骗成,让更高的给骗了……""得了甭揭哥儿们伤疤了,喝酒喝酒,干了啊!"舒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张林二人也跟着干了杯。大伙说说笑笑相洽甚欢。一会儿神侃商界趣闻,一会儿又感怀往事旧情,不知不觉地喝了整整两箱啤酒,以至林强出门时走路都打晃了,不得不由桦林搀着走。三人出了酒店又不想分手,站在路边合计去哪儿玩?舒凡便说干脆今儿带林强开开眼吧!于是便把林强架上车奔京郊一家健身中心而去。
这是一家隐藏在青松翠柏幽深大院中的健身中心。外面看,与一家普通的内部招待所绝无二致,然而走进里面,顿使人恍若异域,其装修的豪华程度绝不逊于五星级酒店:厚厚的纯毛地毯落足无声,门厅一张张真皮沙发虚位待客。墙上挂着几幅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的国画。其中一幅"虎啸山林"一望便知是其人真迹。穿过门厅是桑拿浴室的更衣房,几个侍者闻声而来,团团围住这三人,殷勤地为他们宽衣解带。舒凡用粗话和他们说笑着,一边安然地听其摆布:卸装、脱鞋、换上专用的一次性浴衣,然后叼着烟趿着拖鞋进了雾气腾腾的桑拿间。桦林人瘦,不敢长蒸,生怕晕在里面,便取了毛巾去冲澡。林强一边由侍者伺候着更衣,一边嘟嘟囔囔地不知说着什么,嘴里的酒气熏得侍者躲躲闪闪,好容易剥光了他的衣衫,没等给他换上浴衣他便摇摇晃晃地进了桑拿间,腹下的膘肉随着他蹒跚的脚步一颤一抖的,活像一只刚喂饱回圈的肥猪。
舒凡耷拉着脑袋懒懒地靠在桑拿间的排椅上,见林强进来,指了指对面让他坐下,林强不坐,只是站在原地大口地喘气,没片刻便扭头鼠窜而去,弄得正在外面冲澡的桦林莫名其妙:"蒸完啦?也忒快了吧?""闷!喘不过气来。"林强弯着腰双手拄着膝盖艰难地道,"合着这就是桑拿,整个一活受罪!""你以前没来过?"桦林一边往身上涂着肥皂一边诧异地问。""没有,哥儿们不像你们那么腐化。"林强感觉好了一些,直起腰从衣架上取了条毛巾道,"我多纯洁啊……""啊呸!"桦林笑道,"甭这儿老鸡披新毛装雏儿啦!没来过也是因为色大胆小!""歇了吧你。"林强也笑了,感觉酒劲下去了一些,头不像刚才那么晕了。"哎我说,这桑拿解酒是怎么着?我感觉倒是好点儿了。""解--"桦林拖着长音道,"减肥解酒外带煽情,要不怎么风靡呢?我也就是瘦了点,怕蒸没了,要不天天……""啊……啊……痛快啊痛快!"这时舒凡忽然大喊大叫地冲了出来,张牙舞爪地奔墙角的一台电子秤而去,"憋死我啦,快称称!称称下去几斤。"俄顷,笑逐颜开地对林强道,"又下去小二斤。你还不赶紧,这玩意儿减肥最快!"林强笑着摇头:"你饶了我吧!我宁可自己把自己压死也不受这份罪。"三人洗完澡,由侍者引着,穿过一条铺着厚重地毯的走廓进了休息室。休息室挺大,二百多平米的样子,几十张沙发里稀稀落落地蜷缩着几个无精打采似睡非睡的闲人。厅中的一台投影电视里正放着一部武打片,片子里的人"噫啊叮咣"地正打得热闹。靠墙有一个吧台,吧台里站着一个表情呆滞的小姐,侍者把他们引到沙发前,看着他们一个个舒舒服服地蜷进去,再躬身轻声询问要什么饮料?这时一个漂亮的女孩走过来和舒凡打招呼。
"你好!和朋友来玩?"那女孩笑吟吟地问。
"哟!莉莉啊!"舒凡连忙坐直身子堆出笑道,"好久没见,哥哥想你啦!今儿特意……""得得得又是老一套!"那女孩打断舒凡的话抢着道。"哪回你都是这么几句,没正经的!"林强正捧着饮料单在看,闻声抬起头来,眼前不禁一亮。
她穿着一件蓝色长袖圆领T恤衫,胸前别着一枚小巧金亮的胸饰,披肩的长发被一条手绢随意地束在脑后,前额平滑光亮;耳边垂着一对青玉耳环,她的眉梢很细很长,像是被仔细地修饰过;双眼大而圆,但却少了几分她这个年龄应有的妩媚和光彩,闪现出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摇摆和躲藏--林强在这第一眼的对视中便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他强烈地感到,这个女孩既纯情又老于世故,并且,精通男人。
"这是林强。"舒凡指着身旁的林强对那女孩道,"飞达的老板,飞达你听说过吧?""听说过,如雷贯耳。"那女孩冲着林强点点头笑道,"我叫韦莉莉,是这儿的领班。""领班?好好。"林强赔出笑脸应付,一边把自己的身子坐正,同时把浴衣的下摆紧紧裹住双腿。这时桦林忽然嚷嚷"尿急",舒凡也立刻有了反应,对韦莉莉说了句"陪我哥儿们聊会儿",匆匆走了。
"林老板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吗?"韦莉莉在一旁的脚凳上坐下,微笑着问。
"啊是,第一次。"林强道。心下有些莫名其妙的慌乱,他用手捋了捋头发,不自然地笑了笑。"这儿还不错,挺清静的。""以后常来嘛!"韦莉莉双眼平视着林强道。
"好好。"林强躲开韦莉莉的目光,双眼在四周游离,心里那种莫名其妙的慌乱一时间竟有增无减。他纳闷,心想今儿撞见鬼了?慌他妈什么!他点上一支烟,镇住那几分慌乱,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听你的口音,不像是北京的……"韦莉莉未答先笑:"对,我不是北京人,我家在南方,江苏的。""噢……"林强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那你一个人在北京,也挺不容易的是吧?"韦莉莉愣了片刻,眼睛里抹过一层阴云,嘴角抽动了一下,叹口气道:"没办法,再不容易也得硬撑下去呀!"不然……"说到这里她又换上微笑,"不然没饭吃啊!""哪儿至于!"林强笑道,"你年轻,又蛮漂亮,哪儿还至于没饭吃,倒是像我们这样的老得提防着些,说不定哪天就倒闭玩儿完了!""你别拿我开心了"韦莉莉笑道,"您这么大的老板……""我哪儿大的老板啊!"林强打断韦莉莉的话,道,"你甭听舒凡瞎说,他老爱拿我开心。""您跟舒凡是好朋友吧?"韦莉莉道。
"对,我看你跟他也很熟嘛!"林强道。
韦莉莉欲言又止,迟疑了片刻,苦笑道:"他跟我们这儿的女孩都熟,瞎贫呗!现在有钱的男人,特别是有钱的单身男人可是抢手货。"说到这儿,韦莉莉乜眼瞥了瞥林强,又道:"反正他们也没正经的,互相逗着玩呗!"林强听着这话刺耳,觉得有点指桑骂槐的味道,连忙道,"其实……我是说……有时候……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年大家都忙,并不常见面,他们的事我也不太清楚。"韦莉莉看着林强尴尬的样子觉得挺好笑,心想这胖子脸皮还蛮薄的,又挺敏感,便不忍心再让他难堪了,换了口气道:"其实干你们这行也是蛮累蛮操心的哦!""自找的。"林强自嘲道,"本来在报社干得挺好,偏不满足,愣要跳海……""您还在报社干过?"韦莉莉饶有兴趣地问。"当记者吗?我特羡慕当记者的,天南海北三教九流什么地方都能去什么都懂,您上过大学吧?嗨!我要能上大学就好了。可惜啊!这辈子没指望啦!""你现在不也挺好嘛!"林强居高临下地安慰道。
"哼!好什么呀!"韦莉莉不屑地撇撇嘴道,"说实话,在北京这两年,我……"韦莉莉忽然收住了话,脸上浮现出万分委屈的神态,然而转瞬即逝,手一挥,叹了口气道,"不提了!太没意思。反正……混一天是一天吧!"林强听着她没头没尾的一番话,心里有点纳闷,想问,又觉不妥。只好皮笑肉不笑地枯坐着,心想这女孩还挺……挺那个的。
这时舒凡和桦林如释重负地回来了,韦莉莉起身欲走,舒凡却叫住了她。
"甭走啊莉莉,待会儿跟我们去迪厅蹦达蹦达。"舒凡趾高气扬地吩咐。韦莉莉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是累了想早点休息,引得舒凡好大不高兴。
"怎么着跟哥哥这儿还拿糖啦!"舒凡嗔怪道,"哪回让你白陪过,不就是去玩玩嘛,甭惹哥哥不高兴!""嗐,人家不想去就别勉强了。"林强在一旁劝道,"再说这么晚了我也不想去……""你少废话一边儿待着!"舒凡怒声道。转脸又对韦莉莉道,"听话莉莉,别在朋友面前折哥哥的面儿,待会门口见听见没?"韦莉莉瞥了一眼林强,发现他也正在看自己,急忙躲闪开他的目光,嘴里"嗯"了一声,扭头走了。
舒凡在柜台前结了账,跟值班经理说想带几个女孩出去玩玩,说着塞给他几张大票。值班经理虽不情愿,却也不敢开罪他,更不会跟钱过意不去,只能赔了笑脸送客。门外,韦莉莉和另两个女孩正小声嘀咕着什么,林强仍在跟桦林求饶说实在是不想蹦什么"迪"了,引来桦林一阵训斥。舒凡上前不由分说拽住林强便往车里塞,林强的头"砰"的一声磕在车门框上,闷重的声音把大家吓了一跳。
这是北京城里一家有名的迪斯科舞厅,票价昂贵人潮汹涌。林强置身在疯舞狂蹈如醉如痴的人群中,被震耳欲聋敲心欲碎的重鼓沉音刺激得胸闷气短紧张兮兮的,没片刻的工夫便抱头鼠窜而去。他瘫在门厅的一排沙发里,捂着胸口喘了半天气,心想这"蹦迪"还真不是件常人能练的运动,不禁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十分担忧。
他刚把气喘匀了,正琢磨趁此机会悄悄溜走,一抬眼,却看见韦莉莉也从舞厅里跑了出来,她站在门口,一边用手绢擦着汗一边四下张望,看见沙发里的林强,立刻走了过来。
"您怎么不跳了?"她一边在林强身边坐下一边问,同时用手绢给自己扇凉。
"我怕,怕跳出心脏病,"林强笑道,"这玩意比桑拿浴还恐怖,我真闹不懂现在这人干吗净弄这些可怕的东西来玩--还愣告健身!"韦莉莉用手绢捂住嘴吃吃地笑,一双大眼睛满是欢愉。林强一愣,这是今晚第一次看见这双眼里没有掩盖和躲闪,而是明亮、清澈、幽深、纯净,他心里一颤,不禁有些发呆。
"您真是……用你们北京话说,整个一土老帽儿!"韦莉莉笑道。
"是,我是有点土老帽儿!"林强不好意思地用手挠着他肥胖的脸颊,"没办法,生来没福气享受这些高档玩意儿。"韦莉莉把一头长发用手绢束住,一边又问:"那您平时业余时间都干什么?""看书,写点东西,要不就……发呆。""发呆?发什么呆?""发胡思乱想的呆。"林强点上一支烟笑道,"诗人称为遐想,我称为瞎想或是发呆。""嘿嘿有意思,您还有这种爱好!""我这人生性自卑,所以老是靠着想象力所能及。"林强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道,"阿Q式的人物,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但只能想象。""不会吧?您可是飞达的老板啊!怎么能是阿Q式的人物……"韦莉莉注视着林强的面容小心谨慎地道:"您有什么可自卑的?""……"林强张了张嘴,却没出声,一句到了嘴边的话生被咽了回去。他垂下眼皮,脸色渐渐变得凝重,心里有些疑惑:今天是怎么啦?怎么在这个女孩面前有这么多话?平时不这样的啊!自卑?什么时候聊到这个话题上来了?林强心里一犯嘀咕,话题便中断了。两个人听着舞厅里传来的疯狂的音乐和阵阵嘶嚎,各自呆坐着不知所措。
林强在女人面前的确不曾有过什么经验,任何一点男女关系的松动都会让他不由自主地发生慌乱,从小到大,他没有在任何时期有过英俊的外表、突出的成绩、引人注目的举动。他是班上最不引女生注意的蔫儿人,是单位的工会主席最费心帮助介绍对象的"特困户",甚至是朋友们在各自的女友面前炫耀的"靶子"。他曾经唯一可以参与竞争的王牌是他的一纸文凭。然而工作后固化了的朋友圈又使他很快丧失了这一王牌--他们无一例外全是"大本"。
他也曾经斗胆追求过一个女孩,然而结果却是使他更加自卑。那是他大学时的一个同班同学,一个矮小枯瘦的江南小女子,整日怀揣琼瑶的小说嚼着酸菜欲哭无泪。也许是林强真的喜欢上了她那股子忧郁的情调,也许是认为彼此条件还算相当更容易得手一些,总之他鼓足勇气试探了几次,然而除去几句"神经病"和"真讨厌"之外他一无所得,从此在同学中又多了几个林强的笑话,更少了几分林强的勇气和自信,他对女人几乎是绝望了。
钱呢?的确,他现在有钱,有不少钱:每月近万元的工资和每年三四十万的分红,还有专车,也许,他以后的收入还会高出现在许多,他可以藉此找回几分自信,可是,艰苦跋涉的商旅却使他渐渐失去了对女人的兴趣。他发现,征服男人才是最最重要的。
女人极好征服:外表、金钱、家庭、地位、荣誉……居其一而垂手可得;而征服男人就大大地不同:这需要智慧、胆量、忘我、牺牲、甚至是流血。他觉得,征服了男人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因为统治这个世界的,是男人。
林强在呆坐中忽然感到几分烦躁。他想离开这里,找一处清静的地方,而且,他觉得,似乎应该有人陪着他。
他立刻驱赶开这种感觉,并且是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对不起韦小姐,我想回家了,你再去跳会儿吧……""噢别……"韦莉莉惊叫一声,也跟着站起身,吓了林强一跳。她立刻感到了自己的失态,脸一下红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你怎么了?有什么……不方便?"林强满面猜疑地问。
"没……什么……"韦莉莉迟疑地道,"我……我不想……不想……""你不想什么?林强追问道。
韦莉莉似是十分为难,犹犹豫豫地不知该说什么,好半天才低声细语地道:"我……我不想和舒凡他们……您……您能送我回去吗?"林强彻底糊涂了,却也不好再问什么,只得点点头道:"那是不是跟他们打声招呼?""不用了,咱们走吧!"韦莉莉干脆地道。
林强在门口拦了半天出租车,却没一辆停下的。夜半时分,寒风刺骨,韦莉莉又冷又饿,便跟林强商量是不是先到旁边一家宾馆的咖啡厅里暖和暖和:林强也是冻得脸青鼻紫的,犹豫了一下便也同意了。
宾馆的小咖啡厅昼夜营业,此时早已空无一人。两人各要了一份快餐,半天才暖和过来。
"舒凡他们怎么了?你干吗……"林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口问道。
"没怎么。"韦莉莉显是不愿意回答,"却又加了一句,"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他们今晚就没打算放我回去。""什么?他们……他们想干什么?"林强惊讶地问道,"绑架?不会吧?他们不是那种人吧?""哼!你以为他们是什么人?他们这种人对我们这种人向来如此。"韦莉莉平静地道。
"他们?你们?你们是哪种人?""好了你别问了!"韦莉莉不耐烦地道,"要不是为了生存,谁愿意深更半夜地陪着那几个神经病瞎折腾。""生存?没人不让你生存啊!况且……""如果想平平淡淡庸庸碌碌地活着,我自己也清楚用不着这样,可……""可什么?""咱别聊这些了,我就是说了,你也未必能理解--快吃吧!""聊聊怕什么的,你一说我一听,说到哪儿就是哪儿呗!""我觉得没意思,又不是什么好事。""为什么?""下贱!""为什么?""你说为什么?如果你是个女人……你不可能是女人。""别发火!慢慢说。如果是,就当我是女人,怎么啦?""你愿意干你不愿干的事吗?""当然不!""可如果不干这个便得不到那个呢?""要看那个是什么?""你的理想,你的未来。""我无法将你现在从事的工作去跟任何美好的理想未来联系在一起。""所以我说了也白说--你理解不了。""你不愿干现在的工作?""何必明知故问?我现在干的根本称不上工作二字,煎熬而已。""我看你并不是个风尘女子。""可我现在是--别跟我来假纯情。""你很爱你父母……""怎么啦?""他们也很爱你--独生女。""……""他们并不知道你在北京干什么,也许你骗他们你是在读书或是什么外企拿高薪。你敢做为什么不敢当呢?""你管不着……""你恐怕得继续骗下去,骗父母,骗亲友,骗同学,还得编一套更完满的去骗你未来的丈夫--恐怕没人愿意娶一个有你这种经历的女人为妻的。而你也肯定不会嫁个农民--不管他身上泥土的芳香多么浓烈……""你焉知我一定要嫁人?""因为你爱你的父母,而又找不出准确的理由不嫁人。""凑合一个总行吧?""也不行!劳动人民你是不会嫁的,因为你好面子,虚荣。你既然是图钱干的这一行,自然不会找一个比你穷的,而有点钱的人呢?就像我刚才说的,你还得骗才行……""你说了这么多想说明什么呢?""钱不是最重要的,别为了钱毁了自己。""你是个好人,有钱的好人特别是好男人不多。你挺难得的,但你听明白了,我并不为了挣钱而挣钱。我挣钱有我的目的……""出国?""不是。""养老?自立?买房?买……""不是。""你总不会告诉我你挣钱是为支援世界革命吧?这个现在不时髦啦!""假纯情我都不信,还信那个?""那……那你为什么?""为了证明我自己,为了不白活!""用钱来证明?""不!用一家最著名的中国最好的美容院来证明--我可以干得比男人还出色!""……这就是你想干的事?""不相信吗?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管第一步有多难,我都要走出去!""但你完全可以通过别的途径……""我告诉过你的,干这行来钱多,也快,我的目标是两年挣四十万,干别的能这么多这么快吗?""我吃饱了,你呢?""我也饱了。""小姐,买单……噢,对了,能留个电话给我吗?""呵!二位躲到这儿来了,让哥儿们找得好苦!"张桦林和舒凡出现在咖啡厅门口。
"我们还以为你已经把莉莉娶家去了呢!怎么样,耍得不错吧?"舒凡笑眯眯地过来搂着林强的肩膀道。
"你少拿我打岔!"林强笑着拨拉开舒凡的手道,"人挺好一姑娘,你们少毁人家。""哟哟哟,来劲了嘿!"张桦林道,"你当那是你林妹妹纯得跟99金似的?别忘了是打哪儿领来的,你别告我没碰人一手指头啊我不信!""你爱信不信!你当我跟你们似的狼一般……""得嘞,甭侃了,没事哥儿们先颠了。"舒凡掏出汽车钥匙来。
"你走吧,我跟林强再谈点儿事。"张桦林说完和林强重又坐下来。
"走吧,莉莉,哥哥送你回去。"舒凡说完走出了咖啡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