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中心地带的地形地物异常复杂,脚底下堆满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落叶,走在上面软绵绵的没有声音,不时会有踩断的枯树枝发出苍老而清脆的声音,在阴森静寂的空谷里久久回响,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但经历了几次之后就无所谓了。
阳光剑一样从茂密的枝叶间射进来,把人的目光所及之处全部分割成不规则的图形,在眼前明晃晃的一片。那种潮湿的味道、腐烂的枝叶和动物尸体粪便的味道、热带丛林谷底低气压的味道、雾气的味道全部混合在一起,不停地刺激着人的大脑,让人产生昏昏欲睡的感觉。
再走就是森林的腹部,丛林稠密,到了连风也无法透入的地步,只有太阳如火一般顺着枝叶的缝隙扑向林丛中的大地。脚下是干燥的落叶,足有半尺深,弥漫着尘土,一定是好久没有雨水的洗礼了,能看到灌木被烈日晒得卷起了叶片,就像将要被火烤焦的麻纸片儿,痛苦地在微弱的热风中晃动着,在阳光下泛起火苗似的光泽,仿佛谁划一根火柴就能点燃。整个丛林没有见到水源,一阵风吹过,似火焰扑了过来,触及人的皮肉,疼痛难忍。
逆境中最重要的是精神的力量。
你相信你会挺过去,你就能挺过去;你要是自己绝望了,就什么都完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何况常青的生命里有祖国的荣誉,他的心里有着对埃晨莎的爱情幻想。
四个人忍着饥渴在林中穿行,他们像被追杀的受伤野兔子一样充满不安,两天的时间他们只发了四个香蕉饼和一壶水。除此之外,每个人的肩上,不仅扛着枪,还背着望远镜、被囊、子弹袋之类的东西。
林中的尘土被踩踏得冲天而起,弥漫在队伍的上空,犹如腾起的黄色火焰。他们就在这炎热燥闷的空气中行军,如同钻进了蒸笼,身上的汗水不等冒出来,立即就被烘干了,嘴唇干得裂开来,渗出来的血即刻也被烤成了焦黑的薄痂,发出像熏肉一般的味道。鼻子也因为过多地吸进了灰尘而干燥得疼痛出血。
还剩下12个点,8个小时的剩余时间,大家的情绪好了起来。
……
常青猜他大概是在梦中,或许是死亡前的回光返照,所以没有痛苦,也失去其他的知觉了,明明正站在一道峡谷的边沿商量如何过渡到对岸,怎么眼睛一闭上再睁开,自己就到了一片绿茵茵的草地上?这是谷底?茫然四顾,天色柔和,没有太阳,却很明朗,远近都是疏疏落落通体漆黑的树,虬根弯卷,所有枝叶边缘都极为锋利,朝天上指,剑拔弩张,统统都是敢与苍天斗到底的无畏斗士,不知道是什么怪品种。不过一旦清醒过来,他是再没有闲情逸致考虑这些,侧过身去,弗兰克和赵重天他们也都躺在自己的跟前,常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掉下来的,而且四个人全都下来了。
难道是林中突然响起的那声虎啸让他们最终都不约而同选择了跳崖,因为实在没有退路,也没有充足的子弹可以对付十几只同时扑上来的老虎。
站起身来活动一下,还好,一切正常。常青开始摇晃赵重天和弗兰克,还有莫本。但他的心头一凉,凭直觉,常青觉得坏事了。
莫本斜着趴在弗兰克的脚跟处,常青看到他的脖子不对劲,他赶紧走过去把莫本的身子翻过来,莫本的脖子已经栽进胸腔里了,比平时短而粗,像得了甲亢的病人,看来他是头朝下摔下来的,常青试了试他的鼻息,已经停止了呼吸。
常青赶紧又去扶弗兰克,还好,他只是昏迷,并很快睁开了眼睛。
赵重天翻了个身坐起来,他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才刚刚做了梦睡醒似的,常青才大舒了一口气。
三个人坐在地上,围成一个圈,在最快地做着调整,常青提议他们把剩下的干粮和水全扔到肚子里去:“狗日的,就这点东西了,破釜沉舟吧,反正还剩下不到8个小时。”
弗兰克和赵重天同意这个决定。
常青刚打开自己的水壶,弗兰克像发现什么一样“忽”地站了起来,常青看他迅即向莫本的尸体走过去,一阵翻动之后,弗兰克拿来了莫本的最后半块香蕉饼和水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