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慈宁宫内。
太后威严地审视着众人,今天是荣安王府和定安王府了结恩怨的日子。前一天德煊觐见,将事情原委一一禀明,她才知道了雨梦的事。她很是痛心,原以为这门亲事是化解两家仇怨的转机,没想到却让雨梦成了仇恨的牺牲品,造成这样的悲剧,该怨谁……看到德煊这般憔悴、痛苦,两个人能不畏重重阻力彼此相爱,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真情,却落得天人永隔,逝者已往,生者独哀,这又是何其的悲哀。辗转一夜,思虑一夜,她决定答应德煊的恳请,由她来主持公道,化解这份仇怨,还雨梦一个清白。毕竟雨梦是她做主进了定安王府,毕竟这两家都乃朝廷重臣,事关江山社稷,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也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今天荣安王府和定安王府的人都到齐了,又请了岳海和岳晟父子两,还有永熠,一帮相干的下人也被传到,在宫外候着,另,宗令瑞亲王也被宣到宫中。
太后语气平和但不失威严地说道:"今天哀家把大家请到这儿来,是希望能了却十年前的一桩恩怨,以及由此而引发的另一个悲剧。荣安亲王,定安郡王,你们都是朝廷的重臣,大清的栋梁,本当携手共勉,报效朝廷,却为了一己之恩怨,势如水火,形同陌路。哀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哀家之所以为雨梦和德煊指婚,不仅是因为他们都是哀家最欣赏和喜欢的孩子,更是希望你们两家借此契机化解仇恨,让哀家痛心的是你们都辜负了哀家的一片心意……""臣惶恐,请太后恕罪!"博格等皆附耳垂首喏喏告罪,各怀心事,有的悲哀,有的气愤,有的恐惧,有的期盼……
太后叹了口气道:"定安郡王,今日哀家准你在这慈宁宫内理清你们两家的恩怨,也给雨梦要个说法,宗令瑞亲王也在此,要是查实整个事件中,有人触犯了刑律,就交由宗人府法办。""臣遵旨。"德煊领命。以这样的形式来化解两家的仇恨实在是迫不得已,可是这些天来,他所了解到的、查清的事实,实在是让他太震惊也太痛心了。
德煊看了看博格,一脸的悲痛,雪吟福晋更是哀哀欲绝,皆因太后在座,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们也是前儿个才知道梦儿的事……再看额娘,神情凛然地立在一旁。她的心里依旧充满了仇恨,她对梦儿依然心存偏见,这样的仇恨和偏见一手铸成了今日的悲剧。额娘啊!你若知道了真相,你会愧疚吗?你会后悔吗?你是不是也会为梦儿还有你那屈死腹中的孙子流一滴泪呢?
德煊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太后,今日之事还得从十一年前说起,十一年前臣的阿玛阿布泰贝勒在松山一役中不幸捐躯,自此两家仇恨深种,这十多年来,微臣一家都在恨荣安亲王见死不救,独揽奇功,都将其视为卑鄙无耻的奸诈小人。直到此番臣与荣安亲王一同出征,才知道了当年事情的真相,荣安亲王并非是见死不救,而是奉旨就驾,无法相救……""德煊,你不要听他的花言巧辩,当年我问过前来传信的士兵,你阿玛只身涉险之时,他博格不是不知,可他没有去救你阿玛,反去见皇上了。他去见先皇干吗?还不是去邀功吗?请赏吗?现在倒好,编出救驾的理由,当我们是傻子吗?太后,请为臣妇做主啊!"惠敏一听就来气了,这德煊果然被这只老狐狸给蒙骗了,竟然向着仇人说话。
太后并不去理会惠敏,对德煊道:"可有证据证明当年荣安亲王确实前去救驾了?"德煊恭敬一揖,道:"回太后,永熠贝勒找到了当年为先皇传令的士兵--舒穆禄,现在正在殿外候着。""传!"太后道。
舒穆禄进得殿来,把当年传令救驾一事细细道来。
惠敏听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激动地喊道:"不,你说谎,一定是有人指使你这么说的,好为博格开罪……""额娘!舒穆禄大叔说的都是真的,咱们真的是错怪了博格叔叔。"德礽见额娘还是执迷不悟,急道。
"住口,你敢叫他叔叔?他给你喝了什么迷魂汤?"惠敏气竭,没想到两个儿子今天都帮着博格说话,这是怎么了……
德煊闭眼,痛苦地摇了摇头,半晌才叹息道:"额娘,德煊知道,这样的事实让您难以接受,毕竟这十多年来,是这样深切的仇恨给了您活着的信心和勇气。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兵部有历年来各旗兵马的名册,您可以去查看这位舒穆禄是不是先皇身边的传令官。永熠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了他,假如我们要骗您的话,随便找个人来就行了,何必大费周章?您若再不信,还有很多当年经历了松山一役的将领们可以作证,我相信岳海大将军也是知情之人,您也可以问问他。""太后,当年的情形的确如此,微臣可以作证。"岳海上前禀道,"微臣一直以为贞顺夫人是知情的,所以这么多年来都不曾提及,原来是夫人误会了,致使两家反目成仇,微臣深感不安。"太后微微点头,转问博格:"荣安亲王,既是如此,你为何不作辩解,让这段仇恨延续了十多年?"博格低首垂泪,听得殿上争辩,内心五味杂陈,如今再来争论这些还有何意义,梦儿已经不在了:"回太后,这么多年来臣没有一天不在自责与内疚,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阿布泰兄弟的死,臣都难辞其咎,还有何面目去解释?今天,若非此事关乎梦儿的生死清誉,臣绝不愿做任何解释。"这番话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之动容了,为这样深厚的情意感动了。惠敏困惑了,心里顿时没了底,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尽是两家交好的画面。她该相信这些话吗?恨,成了她十年来生活的全部,正如德煊所说的,恨,成了她活下来的理由……现在来告诉她,你恨错了,天哪!这是多么可笑,多么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