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我站在他的面前,于是他朝右边挪了挪座位,“你要坐吗?”他的声音喑哑,像破旧的风车。可是这并不减弱我内心的澎湃:挺直的鼻,微兜的下巴,薄翕的唇,细腻的皮肤。他分明就是我的左澈,除了眼睛没有左澈清澈,我无法找出他们其它的不同,包括穿着。左澈也喜欢在衬衣里面穿一件白色的圆领体恤,显得清爽干净。
我懵懂地坐下来,眼睛却依然在他的身上游移。他隐隐感觉到了,起身,追那只跑去的长耳朵狗。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时候我最需要的就是平静。
“嗨,等等。”我说。
他回过头,确定我是在叫他。
像对着一个好久不见的熟人,我亲切地说:“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很像我一个好朋友,很像很像。”
“是吗?”他摸摸自己的下巴:“我没有孪生兄弟。”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做朋友吗?”我慌忙地从包里摸出自己的身份证:“我不是骗子,我叫苏简……总之,我不是骗子,相信我。”
他确实有些惊异,但很快恢复了自然,点点头说:“我叫临尔,在广场那边开了家网吧:靠近。你有空可以过来坐坐。”
3
我不再喜欢在城市里暴走,而是把所有暴走的时间都放在了那间叫“靠近”的网吧。网吧在广场的一角,不大,只容得下十多台电脑,但空间很高,采光也好。每个座位之间用大玻璃隔开,像一个个透明的玻璃屋。使人感觉不到一般网吧的黑暗和压抑。这里也许是刚开张不久,也许是环境不够幽闭,也许是不做通宵,生意不是特别好。有时一个下午就只有我和临尔两个人。我总是坐在离他最近的座位,闲散地浏览着各种各样的网页,更多的时候,是偷偷地看他。在他的眉间找寻另一个人的影子,虽然我很清楚,他并不是他。
临尔确实不是左澈,他不像左澈那样喜欢说话。他总是默默地坐在电脑前,戴着耳麦,并不打游戏。有时听音乐,不知他听的什么,但声音开得很大,透过耳麦也能听见强劲或哀婉的旋律。不听音乐时,他喜欢看电影,城市的灯光、晃动的人群、快速跑过的脚步、纠缠撕打的身影,狭小的、流动性的、浮光掠影般的画面。那些人物始终是破碎镜像中的截片,不确定地漂浮着。
我有时会找一些话题跟他聊,总是我问他答。这样我亦满足。哪怕一天只能跟他说上三言两语,我心里都会很踏实。只要他在我身边,我便不用在记忆里挣扎。过去的时光翻卷而来,清晰呈现。左澈,左澈,我愿意相信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你终是不舍离我先去的。
橘子也在我澎湃的描述下,到过网吧一次,看见临尔,她同样震撼。虽然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是我的臆想症犯了。
“确实很像,简,除了眼睛和声音,一切都很像。”橘子紧握我的手,“上天眷顾你,我想他应该是你的。”
他应该是我的。
临尔应该是我的。
左澈应该是苏简的。
临尔应该是苏简的。
我陶醉在自己的幻想里,每天的生活除了去公司,就是来网吧,泡到晚上网吧关门,回家。然后,我走广场的右边,他走广场的左边。分别时,我们会礼貌性地道再见。很多次,我都会回头,期望他也能回头,可是没有。我承认我有些失望,不过失望是希望的前提,我告诉自己不必慌张,他始终是我的。
那天,我的胃痛得痉挛,趴在电脑桌上,皮肤收紧,冒着一层层的小疙瘩。临尔走到我的身边:“怎么了?苏简。”
看到我苍白的脸,他不由分说地拽起我去了医院。
是急性胃炎,医生说饮食不规律。
临尔替我拿好药,叮嘱我吃法。他还说:“你不能每天晚上在网吧吃饭,总是方便面和炒饭,时间长了,你当然受不了。你和我不同,我的胃是铁打的,百毒不侵。以后你还是吃了晚饭来吧,你是我的VIP用户,我可以为你延长关门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