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你很爱看我。”临尔笑笑,“是因为我很像你那个朋友吗?”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我,于是我收回自己赤裸的眼神,说:“是的,我总是不由自主。”
“那你觉得我和他完全一样吗?”
“不,当然不,不一样。”
“如果我和你的朋友不像,你还会和我做朋友吗?”
“也许不会。”想了想,我补充道:“肯定不会。”
“我很受伤,苏简,但是我喜欢你的坦白。”
吃完饭,临尔执意要送我回家。我没有反对。
我们俩在迷离的夜色中慢慢地走着。夜晚的城市像一座流光溢彩的舞台,霓虹灯处处闪烁着妩媚与诱惑。
过马路的时候,临尔很自然地牵了我的手,过完马路,他又很自然地放下。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一切又都在暗暗地滋生着,没有牵强,仿佛早已熟悉,只等待着靠近。
他的手掌温厚而干燥,左澈的手掌却是潮湿柔软的。
我还记得左澈第一次牵我的手,牵到了,就一直不松开,紧紧地捏住,从滨江路一直捏回了学校,捏回了我的宿舍门前。当松开的时候,我和他的手掌都像被露水浸泡过的花朵,湿润而饱涨。然后,他如小孩般告诉我:“苏简,我牵过你的手,便不会再放手。”可是,最后,他还是放手了,放得不留退路,放得我再没地方可寻。
我的眼眶不禁又湿了,灯光模糊地闪烁着。
临尔没有多余的话,我们就这样朝前走着。我看着他的侧影,多么熟悉的轮廓。尽管彼此这样地沉默,我的心却一点也不慌张,那么那么地踏实。身边这个人,尽管只是有着左澈的模样,但不可否认的,他让我感觉安宁与平和。
到了我家的楼下,我停下来,临尔终于说话了。
“欢迎我上去坐坐吗?”
我的家,除了左澈和程沫,没有人来过,包括橘子。而现在,我面前这个男人,他深邃的眼神望着我:我可以上去坐坐吗?
我点头了。是的,我点头了。
电梯升上17楼,电梯里只有临尔和我,仰望着闪烁的红色数字。
我将和他一同回家,回到我和左澈的家。这是多么奇妙的事情。
他有着左澈的面容,他带给我安宁与平和。他是左澈派来的吗?派来守护我们的家?
茶几上的大拼图很快吸引了临尔。他坐在沙发上,凝视着那块拼图。
我递给他一杯冰水。他问我:“这个就是左澈?确实很像我。恍一看,还以为是我自己和你拍的照片。”
“是的,很像,但我知道你不是他。”我坐在他身边说。
“当然。”临尔的声音越发低沉:“这个世界没有两个人是完全相同的。”
“我有时真希望有。”我说。
“你和那时的模样真不一样。”临尔的手指抚摸着拼图上我灿烂的笑脸:“那时的你眼睛里聚着光彩,现在你的眼神总爱飘忽。”
“是吗?”
“是的,我看到你的第一天,你像在广场梦游。对了,这——眼睛,怎么差一块?”临尔指着拼图上我的右眼。
事实上自从那晚,程沫掀翻整张拼图后,我就找不着这块了。我把家里都翻遍了也没见它的影子。所以我的右眼变成了残缺,一直这样空着。
“不见了,或许是让我别太看清这世界吧!”我说。
临尔转头望着我:“那你干脆闭上眼睛。”
我真的乖乖闭上了眼睛,然后,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了我的嘴唇上。那么轻那么轻,像蜻蜓点水,像雨滴滑落。好久不曾有的悸动卷土而来,层层漫漫,涌向我心上。我化在那里,化成一汪清水,冰凉透澈,盈盈荡漾。
当我睁开眼,临尔已经不见了。
我以为是一场幻梦,可是茶几上那杯透明的冰水告诉我这不是梦,嘴唇上残存的冰凉告诉我这不是梦,沙发上坐过的皱褶告诉我这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