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听夏 四(1)

听夏 作者:李辛辞


  好几天的时间,布蓝早上都没有去等习见,两人在学校里见了面也不大说话。习见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这样了。她总是在上课的时候抬头看一下前面穿蓝色衣服的布蓝,然后在本子上画下一个女孩。习见总是用蓝色的钢笔,她还在女孩的旁边写下一句话,时间不能代表什么,距离也不能拉近什么。

  布蓝是数学课代表,她把习见的作业本往习见面前一扔。习见,你的错题太多了,老师叫你下课后去找她。

  习见哦了一声,下课后便去了办公室。

  数学老师说,习见,你的文科都很好理科怎么都这么差,你偏科偏得很严重,难道你是个很感性的人吗?

  什么是感性?

  就是非理性,做事不能很好地考虑原因和后果,只按照自己的意愿和情绪……

  老师,那样不是很好吗?如果每件事都想这么多,那我们活着岂不是很累?

  你应该以这样的语气和老师说话吗?老师把手中的笔用力一扔。

  可是有些事就是没有原因也没有结果,就那样莫名其妙地发生了,或许等到某一天又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你找布蓝帮你补习,如果期末考试还这么差,那你就等着重新读一次高一吧。老师狠狠地摔了一下书本,便起身走了出去。

  习见沿着狭长走廊手擦着墙走着。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一块一块,于是她的白裙子一下明一下暗。她忽然感觉布蓝很坏,自己倒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然后想起了自己丢失的日记,还有消失在日记里却出现在布蓝身边的男孩,仿佛一切都是计划好的。现在老师又叫布蓝给自己补习数学,分明是想羞辱自己。习见想到这里狠狠地踢了一下墙。她想或许布蓝真的是阴险的,就像是她身上的蓝调衣服,神秘而叵测。

  她路过大画室的时候忽然看见了站在窗后的夏武纪,他站在画架前手里拿着画笔,阳光照亮他一半的脸。宽大的背被拉得格外长了一厘米,嘴角的弧线倦怠,神情似睡者,眼神若巫师。习见忽然想起这句为形容左安画画时的样子而写下的话,于是她仰着脸一路走过去。

  她站在画室的门口,朝里看。里面画架林立,墙上贴满了素描。她进去后便感觉铅笔的味道很重。中央摆了阿格里巴、大卫和拉奥孔的石膏头像,她还看见在白色衬布上摆了蓝色带釉陶罐,罐子旁边放了一只淡黄色花瓶,瓶中的花已经枯萎,凋落下的花瓣落在了花瓶旁边的玻璃杯里,杯里有半杯水,水里映出旁边苹果的光泽,苹果有一只腐烂出了一块小小的斑,衬布的褶皱里露出了半枚银色的指环。习见弯下身去要拿指环,夏武纪大喊了一声别动。习见被吓了一跳,站在那里不动。

  那是静物,不能随便动。夏武纪往白色衬布上抹了一笔蓝色。

  那枚指环和我的……

  那不是你的,是别人的。

  哦,你在画水粉吗?习见站到他身旁看。哇,你画得这么好看在美术学院都跟不上进程吗?怎么可能啊!你画得很好,和左安哥一样好。

  以后别在我面前提左安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那为什么不叫我提?

  因为我讨厌他,够了吧!他把画笔一摔,然后呼呼地走出了画室。

  习见站在那里愣了很久,想必他今天发烧了吧!干吗朝着我发脾气,讨厌讨厌讨厌为什么要讨厌左安哥?她一下把画架推倒了,哗啦地一声,画板砸到了地上,画架砸着别人的画架连续倒了好多。为什么每个人都这样对我?习见蹲了下来,她把画板翻过来,画上沾了一层灰尘。眼泪落到了盛着水的玻璃杯里,枯萎的花瓣被混着泪水的水浸泡,发出了枯涩的暗香。

  她又一次看了露出一半的指环一眼,但她没有再去触碰。只是低着头踩着铅笔的粉末走了出来。出来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对面的矮墙,却没有看见墙那边的夏武纪。

  习见走过去背靠在墙上,却不知和夏武纪靠在同一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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