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听夏 十(1)

听夏 作者:李辛辞


  习见又一次投出了信,第二天下午她却发现门前邮箱里是空的。以前都是投出后的第二天就会收到, 可是这次却没有。到第三天下午放学后打开邮箱里面还是空的,可能刚换了邮递员然后找错地方了吧,于是习见用粉笔在绿色铁邮箱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可是一连过了一个礼拜,信依旧没有收到。

  习见去了邮局,他们都说不知道。习见说她明明把姓名地址和邮编写对了的,邮局里的人很不可理解地看着她,你竟给自己写信,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习见瞪大了眼,你脑子才有问题!

  奶奶说,算了,收不到就收不到吧,反正我们知道他很好就行了。

  不行,等一个月我才有这唯一的机会和爸爸接触,尽管信是早写好的,可是我已经习惯了,快八年了呢!

  是啊,转眼都八年了,习见长大了,奶奶老了,你爸爸也快回来了呢!奶奶叹了口气,然后走到那棵高大的鹅掌楸下,这棵树是你爸爸亲手种的,差不多和你一般大。奶奶扶着树的时候,习见就感到一种莫大的悲凉。总有一天,只剩下她一个人在这幢老木楼里,和时间为伴。

  习见围上了褐色的围巾,穿了薄毛衣,依旧是白色的棉布裙,不过裙子很长,一直快到了脚面。她经常和左安一起在咖啡馆里闲聊,而布蓝到咖啡馆的次数却越来越少。有时习见想问左安为什么,可是每次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他们说话的时候偶尔会提及到布蓝,从左安的口中得知布蓝最近在学钢琴,所以很少来咖啡馆。习见倒认为是布蓝不想看见她,习见只说了声,哦,钢琴啊。左安说,习见你弹钢琴应该也弹得不错吧。习见不好意思地说,我……只会听钢琴,而不会弹。左安却说,会听的人才会弹,你没想过要弹吗?

  习见想了想,然后说,我曾经做过这样一个梦,在我生日那天,我穿着白色裙子,围着白色围巾,在一个圆形的舞台上放了一架白色钢琴,台下有很多很多的观众,我在台上弹了一首《卡农》,而我喜欢的人却在窗外死去,他的身上落满白白的雪,手里攥了一只玫瑰花。等说完后心里才想到,春天的时候怎么会下雪呢!

  习见曾问左安那面矮墙后是一片草,那么草往后又是什么。左安说还是草。习见说再往后呢。左安说有一条小路。习见说再往后呢。左安说有一条河。再往后呢。有一片树林。再往后呢。又有一片草。然后呢。有一条铁轨。还有呢。铁轨上路过一辆火车,火车冒着烟,载着许多路过的人,路过这个城市。

  飞驰的火车上会有爸爸吗?习见问自己。当然不会,因为爸爸坐的那辆火车会在这里停下,因为爸爸要在这里下车。习见自己回答。

  习见和左安去看火车的那一天天空晴朗,两人各骑一辆脚踏车。习见的车依旧发出嗒嗒的噪音,习见不好意思地朝左安傻笑了一下。左安却说,音乐很天然,就是节奏有些快。找死啊你!习见大喊了一声,不过两人就哈哈地笑了。左安总是骑得很快,习见有时被他远远地落在了后面,而习见就会下车然后朝着前面喊,我被蛇咬啦!左安就傻傻地把车一扔,然后拼命地跑回来,脚步声也是急促而有力。

  白色衬衫和白色裙子就沿着小路一直走了很远,树叶被风一吹就会哗啦啦地掉下来。习见问左安,你经常来看火车吗?左安说,不,因为每当我看到火车就会难过。习见问,为什么?左安又说,因为一辆火车经过就代表着一段离别。习见不同意他的看法,习见觉得或许也是一段新的开始呢。

  两人站在铁轨边上,远远地望过去却没有发现火车。习见脚踩在铁轨的一边上走,她身子摇摇晃晃的,一时维持不住平衡便快要歪下来,左安赶忙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他第一次牵她的手。

  她第一次牵他的手。

  他说,我叫左安,左边的左,早安的安。

  她说,我叫习见,习惯的习,遇见的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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