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掉了东西。习见喊。
左安回过头来,习见指了指地上。然后他弯腰拾起那枚指环,指环在他手里被阳光照得发出了温和的光。
布蓝……给你的吧?
左安点点头,便将指环放进了左边口袋。
你真的没事吗?
没有回答。
习见看着他的背在冬天变得宽厚起来,于是看不见他脊椎的痕迹。
习见默默地说,如果不能在一起,就让指环永远和你在一起吧。
那个叫夏武纪的为什么要打你?
没什么,闹了点摩擦……
因为习见吗?
你想多了。
妈的,我非叫他……
布蓝,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以后都不提了。
哦,知道了,还痛吗?
有你在我还敢痛吗?
我有那么残忍吗?
嘿嘿,你很温柔。
去死,信不信我一脚……
布蓝看着左安的脸竟一下子流出了眼泪。
左安一下子呆了,扶着车傻傻地站着一动不动。
布蓝擦了擦眼泪说,看什么看,回家了。
哦。左安应了一声,两人就并排骑着车一路沉默地回了家。
习见每次从排练室里出来然后经过琴房的时候,都会听见有人在弹钢琴,习见探头往里看,布蓝坐在白色的钢琴前,背依旧有微微地倾斜。布蓝弹的是《Hear me cry 》,其实布蓝安静起来的时候会叫人感到难过。习见趴在窗户上不小心头撞了一下玻璃。这时布蓝刚好曲子弹完,并长长地呼了口气。习见知道布蓝其实不爱弹钢琴,只是家里富裕后她妈妈成天逼她学,然而布蓝真的很聪明,有些曲子弹一两遍就会了。
习见把羽绒衣的帽子扣在了头上,两手用力拉着帽子下面的两根带子,于是只露出了眼和鼻子。布蓝忽然往外看了一下,习见正趴在那儿,脸被玻璃挤压变了形。习见赶紧把脸离开玻璃,然后想走却又不好意思走,于是只能傻傻地站在那,隔着玻璃看着对方。或许这块玻璃太厚,看不见对方的问候,又或许这块玻璃很薄,彼此的尴尬却被看得如此清透。
习惯性地咬一下嘴唇,而布蓝则朝里摆了一下手。
习见迟疑了一下,却还是过去推开了门。感觉从门口走到钢琴那是如此漫长的路程,因为大脑似乎空白了很久,没有想出任何的言语。只是站在那,看着钢琴的黑键和白键之间也有着小小的距离。
布蓝站了起来,弹吧,很久没弹了吧。
习见的手用力地攥了一下然后又松开,一连重复了好几次,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含糊的根本听不清楚的谢谢。僵直地坐在了座位上,双手平放在键上,手指颤抖不小心碰了一下音。
以前怎么弹就怎么弹,乱按……也行。
习见按下第一个键的时候,窗外开始落下了零星的雪。
就那样弹着,仿佛从小时侯弹到了现在,两人同时想起了她们六岁的时候。那一年习见的樱桃树被老房子落下的砖块砸断了枝子,习见心疼地哭了,她问布蓝有没有绷带,她说想把它医好。布蓝就跑回家,在院子的中央把自己的蓝裙子剪成了一条条。当时布蓝的妈妈对布蓝说,裙子剪了就永远没了。而布蓝郑重地说,它能救活习见的樱桃树,她唯一的一棵树。习见用破碎的裙子把断的枝条绑扎好,并惆怅地对布蓝说,看,你的裙子成了我樱桃的绷带。然而那一年樱桃树却死了,习见把蓝色的布条埋葬在了樱桃树下,并用小刀在树上刻下了布蓝的名字,然而树却在第二天被砍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深爱着这支曲子,每当听到这段旋律,就仿佛一支箭慢慢地钻进了心里。想哭,因为疼。
手指按下最后一个键的时候,雪更大了一些,然而碰到窗户上却一下就融化了。
自始至终都忘记了摘下羽绒衣的帽子,像一只卡通的小丑,就那样无声无息地落下了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