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训在行军的路上流了鼻血,他又仰起了头,他身边的人都以为他开始研究天象了。
在我眼里,天上的星星全是相对论;在大周朝的人的眼里,天上的星星全是神仙。虽然星星大多在晚上才能看见,而苗训仰头的时间是下午,但谁规定白天神仙就不能出门了。毕竟谁也没见过神仙(梦里看见的不算),于是苗训身边的人也纷纷仰起了脑袋往天上看。下面的话说起来有点像绕口令,但没办法我只能这么说。先是苗训仰起了头,苗训身边的人以为他在看神仙,他们也想看看神仙是什么样子,就跟着仰起了头。然后苗训身边的人的身边的人看见苗训身边的人在仰头看天,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仰头,但他们觉得这些人一定是在看甚至看到了什么好玩或有价值的东西,于是他们也跟着仰起了头,想看看天上到底有什么。仰头看天的人越来越多,到后来没有仰头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大家都在仰头就你不仰,是想显得你有个性吗?最后,行军的几十万人差不多都在仰头往天上看。这些人有士兵,也有将领。
终于有人受不了了。其实你也可以试试,仰着脑袋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脖子酸疼,时间再长一点的话还会头晕,然后是胸闷和心跳加速,感觉喘不上气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揉着脖子问身边的人:"你看什么呢?""我不知道啊,他们都往天上看,我就跟着看了。"如果仰头看天的都是士兵,事情就简单了,大家只好自认倒霉,在后面的行军中,几十万人将一边揉脖子一边暗地里骂那个最先仰头看天的家伙。不过有好多将领也仰头看天来着,好奇心人人都有嘛,他们的脖子可不是好糊弄的。而且要查出最先仰头看天的人并不难,挨着问下来就知道了。很快,几十万双眼睛就齐刷刷地落在了苗训的身上。
苗训还在仰着头,所以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多亏他身边的人拉了拉他的衣服,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几十万人直勾勾盯了好久了。苗训的脖子不酸,他早就练出来了。但他看得出盯着他的几十万人的脖子一定很酸,因为他们都在揉脖子。苗训不知道几十万人盯着自己看的原因,但由此产生的压力他已经感觉到了。空气好像已经被几十万人的眼神凝固了,让苗训觉得呼吸困难,头有点晕,而且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我从没被几十万人盯着看过,但可以想象得出那一定是件很恐怖的事。她有的时候就会一言不发地盯着我,脸上泛着淡淡的微笑(考虑到她天生的笑脸,所以我估计是什么表情也没有)。这时我就会周身不自在,好像几百只蚂蚁在身上爬来爬去,这是因为我猜不出她为什么这么看我,以及她到底要对我干什么。不过和苗训比起来,我已经幸福多了。
终于有个急脾气的军官楚昭辅说话了:"你看什么呢?"在苗训看来,这可不是楚昭辅一个人在问他,而是几十万人在问他。现在苗训终于知道几十万人为什么盯着他了,对流鼻血这件事他的肠子都悔青了。苗训实在想不通,我鼻子流血,你们跟着看什么热闹。对于楚昭辅的问题,苗训不敢回答真话。要是他对几十万人说:"我什么也没看,只是流鼻血了而已。"那就等于在骂几十万人"都吃饱了撑的,没事瞎看什么热闹"。敢当面骂几十万人"吃饱了撑的"是需要极大勇气的,这样非凡的勇气苗训明显不具备。苗训也不敢说假话。要是他对几十万人说"我在研究天象呢",那你研究的是什么总得说出个所以然吧。何况苗训自己对半神科学家这件事本身就有点含糊,而当着几十万人的面胡说八道,除了非凡的勇气,坚定的意志也是必不可少的。
苗训鼻子流血给他招来天大的麻烦,于是他不由自主的说了一个字--"日"。考虑到苗训是山西人,又在长安、华山一带待过,我觉得他说的这个"日"字应该属于语气助词,相当于我们现在说的"操"。这个字如果单独出现在日常口语中,一定要把它当作语气助词,千万别当作动词理解,否则准有麻烦。但几十万人显然没有把这个字当作语气助词,而是当作了名词。这很好理解,既然苗训是半神科学家,那他仰头一定与研究天象有关了。当时是白天,天上除了太阳没有别的星星。所以苗训说的"日"当然是指太阳了。
苗训冲着几十万人说语气助词,当然不可能底气十足,楚昭辅好像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就顺嘴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楚昭辅说这句话的意思当然是"你刚才说什么了,我没听清",但苗训却把这句话理解成了"你骂谁呢?"这件事要这样解释才能明白,苗训说了个"日"字,他是把这个字当成语气助词说的,但听的人都把这个字当成了名词,现在苗训又以为楚昭辅把这个字当成动词了。
苗训吓得快尿裤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