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在崎岖的小路,我撩起帘子,往外探去。是风雨欲来的阴沉潮热,这条长满翠竹的山间小路由于阴天,显得格外深幽瘆人。我重新坐好,一抬头,却见对面之人紧锁着眉头,一双眼有些冷意地盯着我。
“干吗?想弑君啊你?”我虽瞪着眼,但语气却是玩笑般的。
“为了乔文洛,你真是……”他轻蔑地摇摇头,“用你形容我的话怎么说来的?噢,对了,就是——煞费苦心啊!”
我没吱声。不过,知道他说什么。一定是因为我一大早就去当地衙门的事情。估计他以为我是对那几个殴打文洛的流氓心怀不满,特地去衙门一趟,定是要那个县官好好惩办那几个流氓地痞,好替文洛出气。
可惜,我还没到那种会和小流氓们一般见识的地步。我疑惑的是,这美丽安宁的江南水乡,是如此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可为何,当日文洛被殴打于街头,众人围观之下,却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或者是出面阻止一下呢?是百姓们天性冷漠,还是对这种欺凌他人的事情早已司空见怪?这样的结论,令我不安。所以,临行前,我是无论如何都会去县衙走一遭的!
片刻的神游,我他二人再无交谈。马车内一时寂静得有些怕人。
我重又抬起头看向他,昏暗的光线里,他将眸子隐在阴影中。“寇然。无论如何,谢谢你!”即便知道我要带文洛一起,他依然尽心尽力地替我部署了回宫的路线。我知道,做这些事情时,他会多么不甘,多么挣扎。然而,他还是做了。
“乔文洛呢?”他没理会,撇过脸,径自问道。
“已经在渡口等我们了。算算时候,暗卫偏队,应该已经护送他到达那里了。”
“哧——对他就是好!把那几个高手都调给他了,你也不看看他现在那副样子,又有何可以担忧害怕的?”
“哎!最厉害的高手不就在我身边嘛,有你寇小驴子在,我还有啥怕的?”我调侃他,试图为此时马车中的冷空气稍稍注入点暖意。嘿嘿,这驴子应该也是只顺毛驴儿吧?
“哼,你还真是——”
忽然,他顿住。
“怎么啦?”我莫名其妙地盯着他,却见他一瞬间变色的脸。
说实话,我都已经摸出规律了。这家伙一变脸色准没好事,上一次是文洛被打得半死不活,上上次是她老娘死活要塞给我那劳什子的传家宝,上上上次是——
猛地,我的左手被他牢牢握着,力道之大,疼得我顷刻间叫喊出声,“啊!你干吗?疼死我……”
“有埋伏!”一句话,犹如死亡宣言一般,一下子将我震住。
我瞪大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凝重万分的脸,胸脯剧烈起伏间,却不敢呼吸出声。
“唰唰唰——唰唰唰——”似乎只有风拂竹叶的声音。
我皱眉,再听。
“唰唰唰——”似乎仍然是——
“小心!”一声大喝,马车顷刻间……四分五裂!
其实,他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带。除了,那一卷又一卷的女子画像。
他背着一大袋,又抱着一大袋,端端正正地坐在马车里。一颗心,随着马车的颠簸起伏,上下跳跃着。
“如果有两张那样的船票,她会不会和他一起走?”他又想起了前一晚她依偎在他怀里说过的话,不禁有些羞涩地抿了抿唇。
即使学会了稍许的委婉,她却还是那个她。喜欢就喜欢,爱就是爱。想要和他在一起,她就会问他,愿不愿意和她一起走。
幸好,他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他了。经过了失去她的痛不欲生,他也终于学会对自己的心坦白。爱便也就是爱,不再躲躲藏藏,只要坦坦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