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推进来的是一位小个子,不会超过一米六。大约五十多岁,面皮白白净净的,留了个小偏分头。穿得也挺干净,蓝色的中山装,像个小干部。
“嗬嗬嗬嗬,七八九三个月形势大好,不是小好嘛。”处于饥饿状态中的人似乎有特异功能,白净子刚一进来眼睛就盯上了那四个黑馍,立刻高兴地小声欢呼出一句毛主席语录。他把手里的被窝卷随便一撂,就像狗抢骨头一样扑到了那四个黑馍上。
这家伙的声音尖尖的细细的,像《清宫秘史》里的太监。
“你干啥?”我一边压低了声音厉声问他,一边赶忙翻身起来。情况紧急形势严峻,站起身来太费时间,我就手脚并用飞快地爬了过去,姿势就像战士在匍匐前进。我这样形容真有点太抬举自己了,其实我更像饿狗抢骨头,跟他一样。
这小子太过分了,也不打个招呼问问情况,见了吃的就敢动手抢。要是真兴抢,就凭你那小笋鸡一样的身板,还能轮着你?
“你说我还能干啥?当然是吃了。”他已经狠命咬下了一大口,眼睛并不看我,左边的腮帮子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吃食一样鼓了一个大包,呜呜噜噜地说不清楚话了。不仅是吃,他一只手拿着咬了一大口的馍使劲往嘴里塞,一只手抓住另外那三个馍飞快地往口袋里塞,他要“统吃”。
“要是能吃还能轮得上你?”我爬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已经把那三个馍装进口袋里两个了,正要塞最后一个。我掐住他的手往后使劲一拉,他就一头栽到炕上了。人是栽倒了,动作可没停止。他一只手继续往口袋里塞馍,一只手把已经咬了两口的馍使劲往嘴里送,嘴巴还频率极高地嚼着。
我感到他没多大劲,觉得用不着跟他抢那三个目前还完整的馍,得先让他绝望才行。于是我两只手直接掐住了他的小鸡脖子,两个大拇指在他凸出得像尖尖的鸡嘴一样的喉骨上使劲一按,他的眼睛就立刻就翻了白,嘴也张开了,掉出来一团还没嚼碎的黑馍渣。
“给我拿出来,要不我就掐死你!”我低声命令他,同时两个大拇指一紧一松地使着劲,还左右揉着,我想让他觉察到死的危险和痛苦。他的嘴巴随着我指头动作的节奏张大缩小,嘴里的馍又掉出了两小块,却还是紧攥着馍不放手。他大概也饿得时间不短了,身体太虚,我才掐几下,他的眼睛就像是要失神犯迷糊,眼角处也流出了眼泪。我怕把他掐出毛病来,就把两个拇指放松了一些,说:“拿出来不拿出来,快说?”我的指头松了些,他就能缓过气来了,费劲地点了点头表示愿意照我的话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