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呀。”女大夫的情绪挺好，一撇嘴开起了玩笑：“先得骟了他，省得他再乱发情。发了情又不能动，憋得慌，难受。哈咯咯咯咯……”女大夫像一只刚下过蛋的母鸡那样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表示她很欣赏自己的幽默。

    那个倒霉的犯人静静地躺着，闭着眼睛一声不吭，一动也不动。

    “你还怪同情他呢。”吕干事也笑了。“我看用不着骟，让他随便发情嘛。发了情他只能躺在床上干着急，也能让他好好反省反省，比关反省号强。”吕干事跟女大夫聊上了瘾，索性搬把椅子坐到了她的对面。“他弟弟也说你们咋不把他枪毙了呀？毙了他大家都清静。你看这当弟弟的，没一点兄弟情义。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俗话说扶竹竿别扶井绳，他要是能混到中央当个大官，他兄弟还不得哭着喊着叫着认他这个哥？唉，我们还是得做工作，还得让他家人领他。哪怕是住在外面一天喝两顿黄糊糊吃块烂咸菜呢，咋着也比在监狱关着强吧……”

    那个倒霉蛋的嘴角越抽搐越厉害，鼻翼也渐渐颤动起来。后来就从眼角处浸出了几滴眼泪，不一会儿就连成了线，再后来就抽泣了起来。

    他一哭，吕干事的脸立刻铁青了，斜着眼说：“咋啦咋啦？委屈你了？噢，你危害社会犯了法，进了监狱不安心改造还跳大墙逃跑，政府打你了？骂你了？没有吧。告诉你，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就是有后悔药卖，也轮不着你买，早让那些聪明人抢光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自己造的孽还得自己去受，你怨谁呀？……”

    算了算，我不跑了。倒不是高位截瘫震撼了我，关键是我想逃跑的思想状况已经被吕干事掌握了。在严密的防范之中再想逃跑，绝对不可能，李如虎他们可不是吃素的。

    从医院回来后我一头栽到了炕上，用被子蒙住了脑袋。就听得李如虎一边唿唿啦啦地搬着他和政府专用的桌子，一边洋洋得意地大声说：“要享福先受罪，胡思乱想耽误瞌睡。要想自由，你别犯罪嘛。犯了罪就别怕改造，哪有吃甘蔗两头甜的？想得美……”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慢慢掀开了被子，看到耗子正歪着脸同情地看着我。我闭上了眼睛，不想看眼前的一切。就听到耗子小声说：“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哟。大江东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淡些，啥子都是过眼烟云喽。”

    这话说得有些脱俗，像在参禅。但我依然闭着眼睛，不愿多想。

    “你有自己最雄厚的资本，你还年轻，才二十多岁嘛，你还能再看几十年。”耗子耳语般的声音轻轻传过来：“这世界现在不好看，再过几十年还不好看么？你能看到，他们就看不到喽，他们活不过你。就为着看到将来是啥个样子，也要善待自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