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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西瓜的罪恶(13)

号子里的那些人 作者:夏泊


    所以没一个人站出来。连着这几天的加班加点争分夺秒,已经把大家彻底累垮了。特别是今天,就像马拉松赛跑的最后冲刺一样,从早上八点开始一直干到了现在的十一点多。午饭和晚饭,连吃饭带休息都只给一个小时,等于是实打实地干了十三个小时。就看现在大家的疲惫样子,如果吕干事说一声你们随意吧,要不了一分钟,百分之八九十的人都会就地躺倒扯呼噜。

    吕干事跑到队前,喘着大气把脸扭过来转过去,看谁能站出来响应他的话。虽然他往这边跑的时候大家都站了起来,但那是想着让他快点把大家送回监号,是为着赶快回去休息。没想到他一来就给大家出了个难题,所有人的脑袋就都低了下去,就像学生挨老师的训一样,谁都不看他。

    我的眼皮像是被胶粘住了似的睁不开,却忽然想到了李如虎。我想,你李如虎是吕干事的大红人,这会儿他需要你了,你不该表现表现吗?我看你会怎么办。于是我强打精神,使劲睁开了眼睛。我看到吕干事也跟我一样,也正盯着李如虎。吕干事的眼瞪得圆圆的,眼光里里充满了希望,他希望李如虎能挺身而出给大家树个榜样。然而李如虎已经彻底完蛋了,这几天的拉稀和劳累搞得他像打败的鹌鹑斗败的鸡那样垂头丧气,脑袋耷拉得比谁都低。他也知道自己本不该如此畏缩,却又力不从心,因而他不敢正视吕干事。

    看到李如虎也低垂着脑袋不吭声,吕干事就像看到自己一向娇惯的乖孩子忽然成了强奸犯被抓起来那样痛心。他把脸使劲往旁边一扭,不愿意再看到他那位关键时候往后缩的大值星。他带着悲痛的表情闭了一会儿眼睛,像是眼前的情况过于惨不忍睹,已经极大地刺伤了他的感情,他得先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又瞪圆了眼睛,大声喊道:“就没一个人愿意加班吗?啊?有没有?”这一嗓子有点儿声嘶力竭,明显是喊给除李如虎以外的人听的,他已经对李如虎抱以绝望了。

    但还是没人响应他的话。李如虎累惨了,大家也都累坏了。

    不知怎么搞的,一个念头忽然出现在我的脑袋里。我忽然头脑清醒地想到:大家都没响应吕干事的话,连一向恩宠有加的李如虎都把他的面子给摔到了地上,这不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我可不能浪费这个宝贵机会。不就是干一夜吗?还有那么多维修工呢,又不是我一个人干。别人能坚持下来,我也应当能坚持下来。而且,即使是坚持不住了,瘫了,在工地睡着了,那又怎么着?那是响应吕干事号召累垮的,谁敢说个不字?于是我悄悄捅了一下身旁的耗子,前跨一步站了出来,大声喊道:“报告吕干事,我加班。”就像电影里的英雄人物视死如归赴汤蹈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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