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面包抱着我下了她家的五楼,在小区里拐了几个弯,又上了另一栋楼的四楼。我奇怪人类为什么都住在这样整齐划一、毫无个性的方盒子里,大铁门、楼梯、家门……家家户户都是一个模样,真佩服他们竟还都能找到自家家门。看看鸟筑的巢、蚁挖的穴甚至蚕结的茧(这方面我们猫咪也无可夸耀)就知道人类的设计师有多糟糕了。
主人决定把我转送他人,想不到执行人竟然是小面包。说实话,我是真舍不得她的,她真心真意地喜欢我,在与我相伴的一个多月里,她是快乐的。真不知道我这一走,她会怎么样,看得出来,她很孤独。
“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会珍惜我自己;没有我的岁月里,你要保重你自己。”我哼起这首歌,心里十分悲伤。
“咪咪,不要吵!”可惜她听不懂,反倒禁止我出声。
她头发蓬乱,眼睛红肿,心脏咚咚狂跳,震得我的耳膜都快穿了。真不知她紧张些什么,我倒不担心自己会遇到一个坏主人,担心的是最后与小面包分离的场面。我知道,只要一走进新主人家,就再也见不到小面包了。我是个念旧的猫咪,谁对我好过,我都会一一记得,并会在适当的时候争取报答人家对我的爱。
“咚咚咚,咚咚咚”,她在敲门。
“谁啊?”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有人从“猫眼”(人类的想象力倒也不错,只是这玩意儿跟我们的眼睛比起来实在是太小了吧)里看我们,我也抬起头,眯起我的大眼睛试图看看是谁,这声音有点熟悉。
门开了,一个有点熟悉的女人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引人注目的是她不大的脸上那对硕大的眼眶(人们称之为眼镜)。
“这不是上次来面包店里的大眼眶吗?哈哈哈,我就知道我‘超猫’的名号不是凭空而来的,我就知道我们之间会有一段缘分的。”我松了口气,老实说,我对新主人还是有所期待,但也隐隐有所担忧,这感觉与人类面对新学校、新工作、新环境时的心境如出一辙。
“阿姨,你要不要小白?”小面包把我举起来,好让大眼眶看清楚。
“哦,这不是上次在你家面包店里看到的白猫吗?胖了好多啊,好可爱啊!”大眼眶热情地伸手摸摸我的脑袋。这回我没缩脑袋,反而讨好地“喵”了一声。
“你们为什么不要了呢?”她问。
我惭愧地把脑袋扎进小面包怀里,她老老实实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哎呀,猫咪最怕洗澡的了,不能那么粗鲁的,最好不要用电吹风,它们怕死那种声音了。你爸爸太没经验了。”
大眼眶怎么那么了解我呀,我都快要感动得哭出声来了。“知音啊知音!”
“妈妈,我要小白,我要小白!”不知什么时候大眼眶那个圆圆脸的女儿从她背后钻了出来,使劲把我从小面包怀中夺过,紧紧地抱住了我。
“丫丫,我们家已经有一只猫,不能再养了,没有那么多时间的。妈妈又要照顾你,又要照顾猫,会累死的。”大眼眶违心地说。虽然如此,可我还是强烈地感觉到她对我的喜爱。“有爱就有一切”这句话真好,我想自己还是有希望的。只是她说的那只猫在哪里呢?我四下观察,并没有发现。
“我不要你照顾,而且我也会帮忙照顾猫咪的。妈妈,求求你了,你看它多可爱啊!”丫丫乞求道。
“这个……”大眼眶犹豫了,女人都是感性的,很容易被美好的东西迷惑。倘若不是这样,夏娃就不会在伊甸园里吃掉那只好看的苹果了。再次感谢父母赐予我这身白袍。
“问问你爸爸同不同意吧?”她把决定权交给了一家之主。
“爸爸?可以吗?”丫丫抱着我走向沙发。那里坐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好笑的是他的脸也是圆圆的,五官是丫丫的放大版。这个男人似乎不喜欢动物,但他很爱孩子。
他严肃地看了看丫丫,说:“除非你保证每天自觉做作业,早睡早起,听大人的话,否则……
“我保证做到!”丫丫大声说。我心里暗笑:孩子的保证,就像我们猫咪打的盹,一睁眼,啥也没了。
大圆脸笑着点了点头,也伸出巨爪摸了摸我的脑袋。“噢,万岁!”丫丫和小面包都高兴地跳了起来。
拥有和失去在这一瞬间得到了统一。是的,得即是失,而失即是得。丫丫得到了我,小面包也看到我将来的幸福生活,虽然她不能日日与我作伴,但却把我留在了记忆中、梦境里和心灵的最深处。我愿意这样活在一个爱我的人心中,这样小面包就会爱我一生一世。这样的想法让我不再为她的离去而悲哀了,而是更加快乐地迎接我的新生活。
只是,他们说的那只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