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德贵:《清华园日记》里两次提到老钱。你们没有交往。
季羡林:没有交往。
蔡德贵:听说他无锡钱氏家族,家里藏书很多。他出名出在黄色小说看了不少。开书单子,不用查,可以开出一页纸来。
季羡林:对。
蔡德贵:学生里是有傲气的人。
季羡林:嗯。
蔡德贵:您和他来往不多,后来他到中国社会科学院,您跟他来往也不多。
季羡林:也不多。后来,我们不是一条路,他搞英文,我搞德文,走两条路了。
蔡德贵:有一段,中国社会科学院要请您去当副院长。
季羡林:有一段。大概是胡乔木推荐的。后来没有弄成。
蔡德贵:您那时候不去。
季羡林:也不是不去。反正有了钱钟书,不能两个啊,都上啊。说我当时有意拒绝,也不敢说。当时,为什么成立社会科学院哪?
蔡德贵:没有断然拒绝?
季羡林:嗯。
蔡德贵:原来有个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您那个学部委员就是那个时候的。中国科学院是郭沫若当院长。学部是潘梓年他们在那里。
季羡林:当时就是这样子,胡乔木啊,愿意当院长,当院长,可这边呢,郭沫若一顶大佛,他拱不动。所以他就成立一个社会科学院,过过当院长的瘾。
蔡德贵:社会科学院成立的时候,郭沫若已经去世了吧?
季羡林:没有去世。
蔡德贵:1978年啊?
季羡林:不是1978年⑦,忘记是哪一年了,要早。郭沫若没有去世。
我与郭沫若来往比较多。就是那个《历史研究》开编委会,他是主编,我们都是编委。郭沫若家住在西四一个大院子里,(就在他家开编委会)。后来搬到什刹海,(我没有去过)。郭沫若这个人倒是挺好的,没有什么架子。
蔡德贵:文坛一瞥把沈从文给瞥下去了,是不是郭沫若啊?
季羡林:不是,那是解放以后了。是冯雪峰。
蔡德贵:冯雪峰也是被整的啊。
季羡林:他可是也整人的啊。香港来的一些人,臧克家也在里面。自己革命,所以给沈从文起了个号,叫粉红色的作家。就是冯雪峰这批人。
蔡德贵:那您对郭沫若的印象很好啊。
季羡林:(郭沫若)这个人就是不错。《历史研究》几次就在他家开编委会,西四的家。西四最早,后来搬到什刹海,搬什刹海,我就不知道什么原因,就不记得有什么来往了。主要就是编《历史研究》。
刚解放的时候呢,范文澜他是老知识分子,他是解放区老知识分子,到解放区去过,那时候是革命家,大概有一个使命,就是团结改造我们这些没到解放区去的人。对范文澜就是,我本来对他是很尊敬的。后来他的那个《中国通史简编》哪,不是他的吗?他是中国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的所长,后来的所长是刘大年,出过一本《中国通史简编》,主要是骂佛教,不是一般的骂,是破口大骂,当时大概这个风气。
蔡德贵:唯物主义啊,用唯物主义批判啊。
季羡林:也提不上唯物主义。是开口大骂,也不属于什么唯物主义。对那个书啊,后来我想鲁迅的一句话,谩骂绝不是战斗。后来也知道,反正他那本书,不是他自己想出的,受命于上边的。
蔡德贵:“文革”当中,我们知道了一个消息,1962年的时候,范文澜最早就说您是国宝了。您现在想辞国宝,但是1962年范文澜就说您是国宝的,梁志刚的文章提到了,我们“文革”当中也听到了。
季羡林:哦。不知道这个,不知道。
蔡德贵:他对您是很尊敬的。
季羡林:我对他也很尊敬的。我认为,他是老知识分子,改造成为革命家的典型。刚解放的时候,这个历史学界,有那么一个不定期的会,大概也是受命,就是改造我们这些没到过延安的老知识分子。
蔡德贵:那时候北大校方对您的评价,您知道吗?
季羡林:不知道。
蔡德贵:当时据披露出来的材料说,您属于中间偏左。50年代前后。
季羡林:大概是对的啊。
蔡德贵:那时候,您抗美援朝捐款很积极的。
季羡林:对。
蔡德贵:捐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