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杯酒下肚,各自话匣子打开。“无非是个混,衙门里千万别做事,不动就不会错。你一动,有了成绩是大家伙的,有了错误都是你的,做好了少人夸,做坏了都看你笑哈哈,多少人盼你栽跟头,有几个能真心实意地拉你一把,帮你一下呢?以前我是奔钱去的江南,现在更是如此,其他的谈什么呢?几次钉子碰下来,你知道吗,都是软钉子,触得着,但你摸不到,对手在哪里你都不知道,一切都是软绵绵的,看似没有阻力,可你就一步都前行不得。后来也想明白了,都是既得利益,你一动,打破了原来格局,给别人增加了麻烦,就你能折腾?就你能耐?迅哥说:在中国搬动一张桌子都是要流血的。哈哈,现在算是体会了。”
我叹道:“雪芹啊,这都怎么搞的啊,你一腔才华,怎么搞成这样!现在怎么竟是如此田地!看看清贫成什么样了!这不是让一家老小受苦吗?为什么不去打工糊口?虽说现在还是以小农经济、自给自足模式为主,但资本主义萌芽已经开始出现了嘛,已经是市场经济了啊?”
雪芹嚅嚅道:“也做过差使,前几天还在宗人府教书呢,后来顶撞了学政,被辞了。”
“自己的顶头上司你顶他干吗?”“就像你说的,你在宦海里也漂浮得难受,我看很多东西也难受啊,那哪里是做事啊,到处都是任人唯亲,小得不能再小的一点蝇头小利,都是逢迎笑脸才能换来,我怎么能做这些啊?”“唉,你啊,看你书里写的你什么都懂,可为人处世上一点也没用到。”“哈,你看过我的书了?是新改的那些吗?”一提到书,雪芹的眼睛直放光。“嗯,看过前四十回了,写得有进步,总算是听了我的建议,‘秦可卿淫丧天香楼’那段写得不错,有点《金瓶梅》的风彩,但还是太文。”“其实,那段也是应市场读者需求我才加的,其实我还是不喜欢。”“哈,老大,咱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不要还像当年那样,假纯情!”言及此处,两人都笑了。
突然,门外响起了粗暴的砸门声。“是保长,收租子的。”雪芹的脸一下煞白。果然,只听门外那人喊:“曹家的狗东西,想拖到什么时候啊!信不信老子明天就拆了你的破屋!”“差多少?”我问。“拖了两年了,家中几口人加在一起,怎么也要五六两了。”我捡出一块纹银,走出门,将保长打发走了。回屋后,又接着说雪芹,“兄弟啊,我不反对人有长期目标,但长期目标应该和短期目标相结合,为了达到最终的目的,我们可能需要在手段上有所妥协。”
“比如呢?”“比如,你可以重新去宗人府,找个教书的活儿,一边贴补家用,一边写书,长短结合。有些东西忍忍就过去了。上帝说:不要与恶人作对,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有人要想告你,要拿你的内衣,连外衣也由他拿去;有人强逼你走一里路,你就同他走二里路;有求你的,就给他;有向你借贷的,不可推迟。”我摇头晃脑地引了一段《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