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言 张充和的《曲人鸿爪》(2)

曲人鸿爪:张充和珍藏的文化曲人的笔墨留念 作者:张充和


“您的意思是,《曲人鸿爪》里头的书画都是在曲会中完成的吗?”我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

“不,那些书画不全都在曲会中完成的。有些是他们把本子拿回家去写的,有些是我亲自把《曲人鸿爪》书画册送到他们家里,请他们题字或画画。当然也有不少曲人是在听我唱曲之后当场为我写的。但并不是所有为我作书画的人都把他们的作品写在我的《曲人鸿爪》册子里。比如说,抗战初年(大约1938年)我到成都,开始经常上台演唱,曾演过《刺虎》等。有一回,我到张大千家参加一个party。在会上张大千请我表演一段《思凡》。演完之后,张大千立刻为我作了两张小画:一张写实,画出我表演时的姿态;另一张则通过水仙花来象征《思凡》的‘水仙’身段。但这两张画都不在我的《曲人鸿爪》书画册里,因为张大千不算是曲人……”

“啊,我知道了。”我忍不住打断她的话,“这两张画就是一直挂在您饭厅墙上的那两张,对吗?不久前李怀宇先生在《南方都市报》访问您的文章里也提到了这两张画。他还提起您收藏的一张宝贵的相片,相片里有张大千和一只大雁,那真是一个动人的故事。”

“你说得很对,多年来,我一直很珍惜张大千的两幅画和那张大雁的照片,那张照片是一个记者拍的。”

“您刚才说,张大千不是曲人。能不能请您谈谈《曲人鸿爪》书画册中有关‘曲人’的定义?”

“当然,所谓‘曲人’的定义很宽泛。首先,它包括所有会唱曲的人。一般说来,唱曲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学演唱、练身段、最后上台表演的人。但另外有一种曲人,只唱而不演,他们唱的是清曲。”

“对了,我想请教您:您唱的当然是南昆,但也有人唱北昆。您能不能解释南昆和北昆的不同?”

“其实南昆和北昆最大的不同就是对有些字的唱法不同而已。例如,‘天淡云闲’四个字,南昆是这么唱的(充和唱)。但北昆却是这么唱的(充和再唱)。你可以听出来,两者的不同就在于那个‘天’字的发音。其实我也很喜欢北昆的风格,我过去常听韩世昌唱曲。有一次听他唱《蝴蝶梦》,演庄周的故事,的确很有他自己的特色。”

“有关唱曲者的咬字吐音这方面,对我来说,一直是很难的。您认为这是学昆曲最难的一部分吗?”

“其实学昆曲并不难,只要下工夫就行。但重要的是,必须找到搭档才行。”充和一边说,一边微笑着。

“喔,”我忍不住说道,“但我发现您的《曲人鸿爪》除了收当行曲人的书画以外,还收了不少纯学者的书法,这又是为什么呢?”

“其实,我认为曲人也应当包括从事曲学研究的学者。例如,1956年胡适先生曾到加州柏克莱大学演讲,也顺便到我当时的柏克莱家中做客,他就坚持要在我的《曲人鸿爪》书画册中留字,因为他说,在撰写文学史的过程中,他曾经做了许多有关选曲的工作。所以,当天胡适就在我的书画册中用毛笔抄录了一首元人的曲子给我。没想到多年之后,胡适那天的题字传到某些读者中间,还引起一场很可笑的误会。最后,我和汉思只得在《传记文学》中发表一篇文章澄清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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