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这里是要靠金山起家的。我在家乡的村子里有个老婆。我要让她感到自豪。我希望有一天让她穿上最好的绸缎,让她有足够的丫鬟使女,这样她就可以脚不着地了,她的双手和脸就永远也不会失去光泽。”
“你是来挣钱的?”
“对,叔叔。你不是吗?”
“我当然是带着梦想来的,可是,小兄弟,白鬼也是来挣钱的。他是通过我和我的弟兄们用我们的双手铺设的铁路穿过这个国家的。现在他竟然说他想要工作。”
“可他们不是都在工作吗?”
“在过去的日子里,不是。他们站在那儿。他们只说话。他们告诉我们该干什么。这些新鬼子们,他们想要我们的工作,他们想让我们离开。”
“可我刚来啊。”
“听我说,小心点,谨慎点。如果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就忍着。你别让他们看见你发火。把你的愤怒隐藏起来。你看上去没有表情,就像这样,他们就看不出你心里想什么了。”
邝泗看着年长者的面部,他仿佛收起了使他成为鲜活的人的一切,面部毫无表情,就像一面白墙:没有颜色,没有招贴画,也没有布告。接着他咧嘴笑了,又成了他自己。
“人们从另一个大洋来到这里,他们成了公民,”他接着说道,“可我们不能。如果他们打你,偷你的东西,甚至杀了你,你一点办法也没有。他们可以骗走我们的工钱。他们可以强奸我们的女人。可我们就像这里的印第安人和黑人一样,没有权力,没有发言权,得不到报答。这和咱们家乡的村庄不同,在那里,一个人必须接受村民的惩罚。在金山,一个中国人甚至不允许作证反对白鬼。”
老人转过身,目光掠过黄水,掠过远处的大堤和田野,朝万里无云的天空望去。邝泗意识到谈话结束了。他仍然有许多问题,但此时他想这位老叔的话一定是错误的。多年来独自在外,他肯定会感到心酸。在外国人的土地上,他的同胞们没有被当作客人来对待肯定是不对的。
在邝泗的生平中,围绕着他的第一次婚姻所发生的事件,他从一个孩子成长为一个男人,他漂洋过海到金山,他寻找父亲的经历,他的出生,乃至他的姓名,都是模糊不清的事实、神秘的事物以及想象跟野史混合在一起的谜团。这是纯粹的美国式的,因为在任何其他国家,一个男人--任何男人(或是女人,对于这种事情)都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重造自己。邝泗和他的后代以各种各样的感觉和情感创造了他的历史,有时是心中的愿望,但也有不可否认的事实。并非所有的人都会认同这些细节,这是不足为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