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茜好起来了,邝泗--或许意识到他几乎失去了她--坚持要拍一张正式的全家相。蒂茜本以为她足以为自己和孩子们作好准备,但当她给他们穿好长袍,戴上绣花帽子,穿好绣花鞋的时候,她深感力不从心。她太虚弱了,难以把自己的头发梳成习惯的样式,因此,雪英把她褐色的头发在她脖子后面挽成了一个中国髻。随后婆婆帮蒂茜穿上有成百上千个小褶子的绣花裙,还帮她系上了丝绸上衣的盘花扣。
邝泗穿着中式紧身长马褂,已经摆好姿势,一本正经地坐在摄影师面前的一张雕花椅子上。蒂茜坐在旁边,她的手放在他们中间一张做摆设的桌子上。摄影师让两个孩子站在他们旁边。蒂茜想把注意力集中在桌子上镶嵌的一颗硕大的珍珠上和摆在桌上的那些不协调的东西上--带盖的茶碗,顶部垂着穗子的鸦片烟枪 ,一摞黄表纸,一只西式的钟表--但这对她来说太艰难了。在这留存纪念的时刻,她似乎自顾不暇。
老五邝庸知道自己是幸运的。多年来邝泗一直往家里寄钱,而且总是说要让邝庸受到良好的教育。“每个家里都得出一个状元,”他哥哥通过代人写信的人写道,“这会给我们带来荣耀。”从来没有人提到过殿试或是真正的状元的生活。他们只是想让邝庸学会读写,学会算术。
即使受了教育,他能有什么机会呢?1895年他二十岁的时候,从罗亭村 娶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姑娘。她用的名字是梁氏--意思是娘家姓梁的已婚女人。第二年,邝庸到桂林为一个开酒厂的表兄干活。他做文书和管理工作。他见过市长。他认为自己干得不错。后来有一天让他到一座山上去拜佛。人们都说,“那是一个好去处”,于是他就去了。
邝庸坐着轿子去了,他看见劳工们在山上割草给酒厂烧火用。他走了很远,一直往山上走,可无论他走多远,总是遇到人们在割草,并把巨大的草垛背下山去。“这日子可真艰难。” 邝庸说,在轿子里,他的声音令自己惊讶。他看着那些人,可怜他们。他说:“我再也不能待在这里了。我要去金山。”但他独自一人,没人听见他的话。
老四最初回到村里时,邝庸说:“你带我去罗省吧。”
他哥哥摇摇头。“金山是一个很坏的地方。那里有可恶的赌博。那里有很坏的女人。那是一个缺德的地方。”
邝庸提了很多次,但他哥哥总是拒绝。“我担心我要是把你带到金山,你会做那些坏事的。”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邝庸看着哥哥拜访各家各户,出门时肚子里填满了茶水和各种各样香喷喷的肉食,双手还拿着祖传遗物。邝庸心里想着住在金山的人们。他们拿这些农民的东西做什么用呢?陶瓷制品、木车、乐器。邝庸随哥哥一起去了佛山,看他联系出口那些篮子、纸制品、烟花爆竹、陶器和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