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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喜欢我用挤出的零花钱买回的这些画谱。几十年后,中国发生了“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在“破四旧”、“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暴乱中,我哥哥半夜听到“西纠”的造反派抽打所谓“五类分子”,以致他们嘶叫哭号的声音。哥哥神经极度紧张,提心吊胆,害怕不知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头上。第二天一清早急忙找来一辆板车,把家中的旧书扫数装在车上,送往“西纠”指定的一个中学。哥哥特意冒险把这些画谱藏在一只箱底了。因此这些老家伙免遭一劫。
我买这些东西时,它们已经老迈不堪了;此后又过了六、七十年,自然更加破旧了,纸更黄了,也更脆了。现在又要搬家了。几十年来,它们从銮庆胡同搬到锦什坊街,又搬到机关宿舍,搬到德胜门外的蒋宅口,然后是前门东大街、东总布胡同……现在则将从芳古园一区随我们最终落脚到芳古园二区。这些老家伙可算历经沧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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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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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说,搬一次家,脱一层皮。信然。何况是一层“老皮”!
居然还能“忙里偷闲”画画。丫丫前年用一盒颜料画“美丽的彩虹”,剩下一堆废料,便用来作画。
忆及儿时上贾家花园普励小学,“美术”课画水彩画,跟现在的丫丫一样。差不多到十岁左右,跟王仁山学画中国传统“山水画”。这是我绘事的“启蒙”阶段。四九年以后画得少了,断断续续,基本上停了三十年。“文革”后画了不少。老来“衰年变法”,今天画的这幅,糅合了国画、西洋水彩,设色潜在地受有吴冠中、张艺谋、丫丫的启发。这是什么派?作画时想的却是“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真是文不对题,或者是“驴唇不对马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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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一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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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危机”已数日了,真领会到了找合适的人之难。
就要搬出住了十年的芳古园一区三单元四 四了。在这里住了十四年,做血液透析也十年了。在这期间写了不少东西,该当记住这间陋室。今天要把捆绑了几天的书籍、物件搬到“临时仓库”去。中筠要到银行去办理向新居卖主的预付款。按约定就可以拿到钥匙开始铺设地板了。这张桌子要进仓库,现在正写这封“信”。
如果一切顺利,在刘绯提供的住处暂住一个月,也许能进驻新居了。
静下来的时候,不知何故略微有些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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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二日晨光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