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的日子,我的丈夫特意陪我上公司去选了一件大衣作我的节日礼物,但我即使穿上更轻柔的大衣,也不会感到温暖的了。我想我的确做错了事,走错了路,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就坐在这个窗子下编织一件我并不热心完成的毛衣吧。窗外有一点风,外面好像下雨了,在这么的一个冬日的晚上,楚正在做些什么呢?他的信里是这样说的,在我,一切都没有改变。唉。(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待会儿,你去理发吗?"
我的丈夫说。
"那么,我和小弟去看运动鞋。"
我的丈夫说。
天气渐渐回暖,我又可以游泳了。整个冬天,我几乎都在室内度过,当我忽然再次投进水中,我感到无比的舒畅,我沉睡的骨骼竟都醒转。我的医生不是曾经对我这么说过么:小鱼儿,你是鱼,游泳最适合你了。真的,我是鱼,我是属于水的。待会儿,我或者会去理发,但我并不着意理发,虽然,为了游泳的缘故,我可以把头发剪得更短一点,但我也可以不必急着去理发,我所以去理发,不过是藉此可以多获一些属于我独自的时间罢了。
我的丈夫并不喜欢游泳,不过,他还是陪了我和小弟一起到泳池来,他只在水中浸了浸他皙白的躯体,连头发也没打湿,就回到池边去了。如今,我可以看见他,坐在花阳伞下的白铁草地椅上,一面喝着什么,一面看报纸,报纸遮盖了他的头脸。池畔有许多花阳伞,花阳伞下有许多的白铁草地椅,白铁草地椅上坐着许多人,那么多的人,我的丈夫就在人丛之中迷失了。我一直有这样的一种感觉:我其实是不能在人丛中把我的丈夫辨识的,他不过是一个和我天天见面、生活在一起,却非常陌生的人罢了。
小弟和我一起在泳池中游泳,他游得很好,我们两个人都像鱼。能够回到水里来是多么好呢。整个冬天,我没有游泳过,整个冬天,我是那么地疲乏,仿佛我竟是一条已经枯死了的鱼了。(而无论早晚,你必得参与草之建设。)但我并没有枯死,如今我在水中游泳,有一种说不出的欣喜,我缓缓地游着游着,让暖洋洋懒洋洋的水包容我的躯体,让暖洋洋懒洋洋的阳光落在我的背脊,我是那么地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小弟一直游在我的身边,仿佛那时候,楚也一直浮游在我的身边,我们一直朝海的远方游出去,一直游出去,我们可以游得很远很远,然后我们游回来躺在沙滩上晒太阳,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