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志军微笑了一下,那种笑容说不清是赞许还是讥讽。但周安邦觉得无所谓了,是否争取是我的事情,是否认可是你的事情!
“你勇气可嘉,但我想知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假如组织上真的任命你当县委书记的话,你准备怎么做?”韩志军不紧不慢地提出了一个问题。
周安邦又愣了一下,这个问题还真是没有认真思考过,他凭着自己的直觉回答道:“我想做县委书记或做副书记基本原则是一样的,坚持党的原则,与中央和市委保持一致,按照中央总的路线方针还有江州市委的具体部署,运用自己的工作经验和智慧,充分调动广大干部群众的积极性,把各项工作做好。具体来说就是要向市委多请示多汇报,认真努力地抓好贯彻和落实,还要努力搞好反腐倡廉工作。”
周安邦此时已彻底放开了,忍不住拍了一下韩志军的马屁:“当然我还有一个小窍门。韩书记您是我最敬仰的领导之一,您不光是名牌大学毕业生,学历高,而且为人正直,品格高尚,作风清廉,多年以来从事领导工作,工作经验丰富,凡事向您多汇报、多请教,诚心诚意向您学习取经,这样的话再难的工作也能做好,再大的困难也能克服。”
人都喜欢听好话,这是人的天性,领导干部也不例外。周安邦这几句奉承话说到韩志军心坎里面去了,韩志军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周安邦这回可是看清楚了,韩志军脸上露出的是满意和赞许的微笑,这说明韩志军是很吃这一套的,自己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谈话开始时的紧张僵硬气氛已一扫而空了,气氛变得轻松和谐起来。
韩志军也毫不保留地点拨周安邦:“现在是以经济工作为中心,因此当县委书记也要统筹协调好经济工作,春原县的经济发展成果也是工作考核的重要指标和内容。要想把经济工作搞上去,就要学会学习和借鉴,多学习和借鉴经济发达地区成功的经验和做法,结合本地实际情况制定出具有可行性的发展规划和步骤,这样才能把经济工作抓上去。还有,做人和做事的道理是一样的,除了要有原则性,也还要有灵活性,目标不能动摇,但策略和方法则可以灵活些,大路不通可以走小路,虽然绕远了些,但总比僵持顶牛,停滞不前要好。还有你说的多请示多汇报也很重要,这倒不是说要搞逢迎拍马庸俗的一套,领导也是人,你接触多了,领导就对你更加了解了,你对领导的工作思路也会摸得更透,这样配合起来就会更默契。下级希望能得到领导的指导和重视,上级也希望手下有得力的干将,毕竟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嘛。”
韩志军讲话时,周安邦全神贯注地听着,脸上是崇敬和专注的神情。其实韩志军说的这些也不过是一些很普通的道理,但周安邦却结结实实地赞颂了一通:“听了韩书记的话真是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天这番话将会让我终身受益,我一定谨记您的教诲,把工作做好。”
韩志军本是学理科出身的,可是业余时间却十分爱好文学,写得一手好文章和一笔好字,尤爱谈论诗词歌赋,正好周安邦也有这方面的爱好,周安邦本就是当秘书写材料出身的,文章自然写得很好,文章写得好的人即便不是十分偏爱多少也会懂得一些诗词歌赋,而且周安邦的一手颜体毛笔字写得很好,圆润饱满,端庄大气。两个人在一起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把话题转到诗词歌赋上面来了,两人顿时来了兴趣,谈兴越浓,各抒己见,感慨万千。两个人又都很喜欢唐后主李煜的词,凄伤婉转,情感丰富,充满了宿命的悲欢离合,人生慨叹,读来令人伤感,催人泪下。
周安邦没有想到韩志军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物也有着如此真挚细腻,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表面上呼风唤雨,叱咤风云,内心里却是多愁善感,志趣高雅,不禁对他平添一种好感,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周安帮想起在春原县流传很广的一个传闻。据说当初韩志军之所以特别欣赏刘耀武,就是因为江州市委组织部门在考察春原县委书记人选时,时任春原邻县县长的刘耀武毛遂自荐,主动交了一份《县域经济社会发展战略》给韩志军。这份计划写得很好,不仅文采很好,而且理论性强,文章华美流畅,字字珠玑,高屋建瓴,气势磅礴。据说韩志军看完后拍案称好,大赞人才,并且把这份计划书呈送曹永成和吴本贵,极力向他们推荐刘耀武。可是后来不知是哪个好事者在一本专业性经济理论刊物上发现了一篇与刘耀武的《发展战略》几乎完全相同的学术论文,相似度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除了标题和地名等地方不同外,其余的内容几乎原文照抄,连标点符号也懒得去作改动。但人家那份学术论文是很早就发表了,比刘耀武的“发展战略”早了整整一年,作者是中国一位长期以来关心和研究县域经济发展的经济学家。刘耀武涉嫌抄袭,拿别人的屁股做脸蛋,这件事情在春原县成为一个笑谈。不知韩志军后来是否听到了这个传闻,但韩志军从来都没有提到过这件事情,他不主动提这件事,别人在他面前也都刻意回避这个话题。当然周安邦也不会这么愚蠢,在韩志军面前提到这一类的话题。后来还有人进一步发挥想象力,把这个故事继续进行演绎,说刘耀武后来之所以处处压制排挤周安邦,就因为周安邦的文章写得确实很好,而且人家是真本事,完全是自己的劳动成果,所以刘耀武对他非常嫉恨。
中国有句老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你表现得太出色太优秀了,无形之中就显出了别人的愚钝和无能了,同时也就在不知不觉中伤害了别人。修养好的人至多在心里感到有些酸溜溜的,可是如果是心胸狭隘,品德低下的人,那就要在背后暗箭伤人,脚底下给你使绊子了。所以从政为官的人,要谨守中庸之道。
韩志军和周安邦两个人因为话语投机,谈话很投入,时间飞快地流逝,不知不觉间已到了下班时间了,宾馆服务员打电话来请韩书记到楼下餐厅用餐。
韩志军说:“时间过得真快,还想和你再聊一会儿,没想到就下班了。这样吧,我们要一些酒菜到房间里来,边吃边聊,不醉不休。”
谈到喝酒,这又是两人共同的嗜好。周安邦原先不喝酒,后来进入了官场,有许多应酬场面,“酒精考验”,酒量也就见长了。周安邦听人家说过韩书记酒量很大,传播小道消息的那个人说:“要说韩书记的酒量到底有多大,我不知道,但是有一次我亲眼见到他喝了一斤白酒后还亲自开车,把车开得飞快。”这个说法多少有些夸张,真实的情况是韩志军有一次出席工作宴会,酒桌上有他的第二任老婆梁文静,当时梁文静还是刚刚到江州市建筑设计院上班的女大学生,气质高雅又有些书卷气,很是让人着迷。韩志军和梁文静在酒桌上谈得很投机,两个人在众人怂恿下连干了好几杯。散席后韩志军坚持自己开车送梁文静回家,让司机自己打的回家。梁文静当时只是红着脸不出声,于是韩志军就开车送梁文静回家。由于情绪激动又喝了些酒,后来就把车开进路边沟里去了。梁文静倒是没有一点事,只是韩志军的腿却断了,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因为韩志军是为送自己回家受伤的,梁文静心里过意不去,于是几乎天天往医院跑,不是送花就是推着轮椅带韩志军在医院后花园里散步聊天,一来二去的,两人关系就越发密切了,后来发展到如胶似漆的地步。韩志军的原配夫人见事已至此无法挽回了,于是就签字同意离婚了,韩志军和梁文静就顺理成章地结成了夫妻。可以说韩志军和梁文静是因酒结缘,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成了江州官场的一段佳话。
这是双方你情我愿的事情,加上又是与元配夫人和平友好地分手,因此也就没有人拿这件事来做文章,以此攻击韩志军。要知道在官场上,男女关系问题是政敌们用来打击竞争对手的最佳手段和法宝,可是这个官场陋习在韩志军这里却发生了改变,这也是个异数了。
周安邦听韩志军说要叫些酒菜到房间来吃喝,就问还有没有其他客人,韩志军说没有,我就想和你单独谈谈。市委副书记要和自己对酌晤谈,这是多么荣耀的事情啊!可是周安邦这几年经历了仕途的坎坷和磨砺后,已变得谨慎了许多。以前在刘耀武手下时,还没怎么张扬呢,就遭到人家嫉恨压制,现在正是考察县委书记的敏感时期,人家热门候选人王振华和肖青松还没有享受到和市委副书记对酌晤谈的待遇呢,你就和市委副书记打得这么火热,这不是从中插一竿子,摆出了一副要争夺县委书记职位的姿态吗?!如果这样的话就会把王振华和肖青松两个人都得罪了,以后的日子会更加难过。但是市委副书记主动提出来要和你对酌谈话,这是天大的面子啊!如果拒绝的话,那不是不识抬举吗?周安邦于是提出来到自己家里去喝酒,宾馆里人多嘴杂,有什么事情马上就传得满世界都知道了,自己家里相对清静些,有什么话都可以敞开了谈,不存在隔墙有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