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杂树林。猫头鹰瞪圆了眼看着一个老头倒栽葱钻进锅口大的地洞。
石老蔫划着火柴,闪动的光照亮了一个古代窖藏,若干件器物覆盖着厚厚的尘土。他用手指在一件刀形器上一刮,露出青铜的肌理。
夜空,朦胧的云团急剧收缩,一声惊雷响彻长空。
石老蔫井底看天,震惊于夜空的云象。他双手哆嗦,将一支青铜匕首裹上黑布,揣进怀里,鼻子被灰尘一呛,忍不住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石多哥持刀来到费大脚的砖窑,从一个通风孔向里窥视,不由一惊。
砖窑里,一个蒙面人正在地洞前拽着绳子,稍后抓住一双脚,施尽全力拉出一个人。那人满头满身是泥土,几近窒息。蒙面人拍打着土人的脸,轻声唤:“大脚,大脚?出啥事了?你醒醒!”
费大脚的脸变了形,显然是被吓坏了。“里面……有人!”他睁开眼道。
“可不是有人嘛,要是没人,咱这是忙啥呢?”
费大脚吐了一口泥,突然大声道:“是活人!在里面咳嗽、打喷嚏!我的妈呀……”
蒙面人朝洞口里看:“怎么会?诈尸不成?”
费大脚惊恐未定地重复着:“打喷嚏、打喷嚏、打喷嚏,一连仨,真真的……”
蒙面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结巴道:“见……见到鬼了?”
费大脚跳起来,浑身哆嗦,惊恐地喊:“不干了!谁敢干谁干!老子不干了!”
“别叫嚷!要镇静,”蒙面人抓起半瓶酒,“来,喝点酒,稳稳神!”
费大脚一把抓住酒瓶,咕咚咕咚喝起来。
蒙面人低沉地说:“大脚,你没事吧?看把你吓的,样!我可告诉你,这事不许声张出去,不然你我都没命!”
费大脚扔掉酒瓶转身要跑,被蒙面人一把抓住。费大脚回身一爪,蒙面人捂住手臂,一声惨叫。费大脚长嘶着从另一出风口钻出,像一条吓疯的野狗消失在土垣后。
石多哥被这一幕着实惊住,想跟上费大脚看个究竟,但追出很远也没发现其身影。他在石头巷子转弯时,菜刀滑落在地,但并未觉得,直到溜进自家院子,一摸怀里,才发现菜刀没了。
“你忙叨什么呢?”石有书醒来。
石多哥悄声道:“三哥,我告诉你一件事……”
杂树林里,石老蔫将洞口精心掩盖,捂住怀,回到城里,小心走着,路经石头巷,见到地上的破菜刀,认出是自家的,颇为纳闷。他轻手轻脚回到家,不吭不哈地将破菜刀放回厨房。
哥俩屋里,石有书揉揉眼睛说:“你喝多了。”
“你不信,明天起个早,我带你去砖窑看看!”石多哥说。
“切,”石有书不信他说的话,重新钻进被窝,“睡吧。”
石多哥掀开被子,跳下床。
石有书问:“又去哪?”
“撒泡尿。”
石多哥在墙根撒尿,忽然见父亲屋的窗里有灯光,觉得纳闷,猫一般地走过去,透过窗纸上的小眼,窥视爹的房间,倏然睁大眼睛。
油灯下,石老蔫对着桌子咕咚一声跪下了,一连叩了三个头,转身舀了一碗凉水,一饮而尽,定了定神。他借着微弱的火光,拿起青铜匕首,仔细端详。抖动的光将石老蔫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那影子变化扭曲,舞动起来。石老蔫将匕首小心放下,取出拓纸、棕刷、拓子、朴子、白汐水、尺子、剪刀和墨碗,将匕首着上墨,涂均,覆上纸,拓平,张开,动作连贯娴熟,从容不迫。待做完后,用水洗净,翻出一块黑布,将青铜匕首包上,细听外面动静。
石多哥回到屋里,钻进被窝,浑身发抖。
石有书醒了,迷糊着眼睛问:“撒尿这么久?”
石多哥没吭声。
“怎么了你?”石有书觉得石多哥很反常,探过身问。
“三哥,咱爹……”石多哥掀开被子角,直直地看着石有书。
“什么?”
“他带回来一件稀罕的宝器。”
“什么宝器?”
石多哥比画道:“铜的,一把刀!”
石有书愕然:“啊?”
石多哥示意他轻声。
“在他屋里?”
“真真的。”
石有书趴在窗户上,看到外面漆黑一片,转回身问:“爹从哪弄来的?”
石多哥摇头。
石有书呆呆地看着他:“你看岔眼了吧?”
石多哥瞪大眼睛。“没走眼!”
“真的假的?睡觉吧。”石有书怀疑地看着他。
黑暗中,石多哥又叫:“三哥?”
“嗯。”石有书已经半睡。
“爹那东西是不是偷的?”
“胡扯什么你!”
石多哥推他。“费大脚砖窑挖地道的事你也不信?”
“看了才知道。”石有书拉了拉被子提醒道,“你消停点吧,明天一早还有一顿打呢!”
第二天一早,石老蔫往怀里别进一张纸,走出自己屋,抠了抠耳朵。十四姑拎着破菜刀从厨房探出头问:“爹,出去呀?”
石老蔫继续抠耳朵:“嗯,办点事。唉?多哥呢?!”
十四姑紧张地说:“一早就出去了,去穆先生家了吧,怕您揍他。您……耳朵怎么啦?”
“里面总是吱吱叫。”
“那是上火哩,啥时候开始的?”
石老蔫抖抖脑袋:“昨晚……奇怪。多哥回来后叫他给我去打点酒,娘的,老子得让他通通气。唉?这菜刀……昨晚出去过?”他突然盯住菜刀。
十四姑看着菜刀:“嗯?它能出去?”
石老蔫疑惑地看着十四姑眨眨眼。
十四姑笑道:“这菜刀咋啦?”
“没啥,没啥……”石老蔫抠着耳朵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