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楼道里响起了开饭的铃声，同学们止住了话题，纷纷出去吃饭。只有孙鑫璞坐着没动。

刘远拿起桌上的《中央日报》，看似无意地翻到启事栏。突然，他神色一动，快速而仔细地看了一遍，装作没事随手放下了报纸，刚要跨出门，孙鑫璞叫住了他：“刘远兄，请等一下！”

刘远停下，回头和孙鑫璞对视了几秒钟：“鑫璞兄，有事儿吗？”

孙鑫璞笑笑：“刚刚听刘远兄一番高论，在下真是受益匪浅，你的思想很成熟，很有远见！在我们中央军校这批学员里，你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啊！”

刘远笑：“过奖了！鑫璞兄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刘远兄，我只想问你一句，咱们的学校是谁的？咱们的军校是蒋校长的！”

“那又怎么样？”

孙鑫璞真挚地说：“刘远兄啊，刚刚你那番高论，确实颇有道理，咱们兄弟们之间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在外面讲！你想必也知道，委员长他最怕的是什么，他最恨的是什么。自然是共党！任何有亲共嫌疑的言论和行为的人，都会被严格审查，更别说在中央军校了。刘远兄你的才华我很欣赏，正因如此，我才要提醒你，不要因为小的疏忽，断送你自己的大好前程！”

刘远看了看孙鑫璞，说：“多谢了！”

“刘远兄客气了！”

刘远说：“鑫璞兄，咱们同学两年了，我对你也是一直十分敬仰！”

孙鑫璞笑：“哪里哪里。”

“鑫璞兄可否还记得，三民主义，吾党所宗，以建民国，以进大同，咨尔多士，为民前锋，夙夜匪懈，主义是从，矢勤矢勇，必信必忠，一心一德，贯彻始终。”

“当然记得，这是先总理孙先生给我们的训词！”

“是啊，先总理当年一手创建黄埔，是为了国家的前途，为了大同社会，是为了民族、民主、民生！我们革命军人不应是在为蒋校长一人的利益而刻苦努力！我们是在为整个国家民族的明天而奋斗！现在国家四分五裂，日本在东三省对我华北虎视眈眈，蒋委员长实在不该再对红军进行围剿，应该团结一切能团结的革命力量一致对外！鑫璞兄，你说，我说的有道理吗？”

孙鑫璞一时说不上会来。刘远继续说：“我的话希望鑫璞兄好好想想，当然了，今天我们的谈话也是到你我为止！”

孙鑫璞笑笑：“一定，一定！”

刘远拍拍孙鑫璞的肩膀，走了。

是夜。刘远独自在一条胡同里警惕地走着，他不时地回头看看身后，确认无人跟踪，于是走到一间房前，有规律地敲了三下门。

门打开，曹莹出现在门里。

刘远一愣，小声说：“曹老师？是你？”眼底有掩饰不住的喜悦。

曹莹对刘远一使眼色，刘远进门。

曹莹向外小心地观察了一眼，关上门。

刘远兴奋地说：“好久没见了！真没想到跟我接头的会是你！”

曹莹笑：“怎么样，来的时候还都安全吧！”

“放心，外面很干净！”

“你在军校一切还都好吧！”

“都还好！在军校这么久一直没有任务，真是有些不大习惯！”

曹莹又笑了：“我这次来是奉了中统的命令到你们学校发展成员！”

“什么，中统要在军校发展成员？”

“是！”曹莹说，“中央军校是国民政府培养军官的摇篮，中统自然十分重视！更何况复兴社已经在军校有了很深的根基。组织上指示我利用这个机会把你发展进中统！”

“我服从组织决定！”

“好！你回去准备一下你的资料和照片，明天下午三点，到第二百货商店干果柜台，我会找到你！”

“我一定准时到。”刘远说。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题外话，刘远就告辞了。

此时，孙鑫璞也并不在宿舍。一间密室里，他正跟复兴社特务处特务头子陈国忠见面。

陈国忠坐在桌子后面，看着站在眼明的孙鑫璞说：“你到中央军校这么久了，怎么样，军校里情况如何啊？”

孙鑫璞略一犹豫，说：“军校的学员基本正常，没发现什么可疑分子。”

陈国忠没说话，拿出一袋文件，往桌上一扔，一张照片赫然在目，正是刘远的档案。他说：“刘远这个人你应该不陌生吧，中央军校第九期步兵科学员，和你还是同一个宿舍。据我的可靠情报，刘远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打入我们军内的共党奸细！”

孙鑫璞立刻面露不悦：“可靠情报？您怀疑我的忠诚吗？”

“什么意思？”

孙鑫璞直视着陈国忠：“您最好回答我！”

陈国忠说：“当然信任！你可是我们‘复兴社特务处’的中坚！但是，我们有我们的组织原则和纪律！共产党可是无孔不入啊！我是担心你跟这个刘远同学相处久了，生出兄弟情义不忍下手啊！”

孙鑫璞说：“我是党国的人，党国事业就是我的生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心里明白！如果有一天刘远真的做了有悖于党国的事情，我会亲手抓他！”

陈国忠点点头：“好！鑫璞！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吧！”

孙鑫璞立正：“是！”转身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