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麻子眼珠子一转，突然痛哭流涕，“扑通”一声跪倒在汤炳全面前：“请汤旅长给小的做主！”

周卫国一愣。

汤炳全皱了皱眉：“起来吧，有话就说！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刘二麻子缓缓起身，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汤旅长，小的实在是冤枉啊！”

于得水在一边冷哼了一声：“冤枉？难道周长官还能冤枉你不成？”

刘二麻子说：“这位长官有所不知，小的虽然当了鬼子的中队长，但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时时想着弃暗投明！为了进入鬼子内部，获取更多情报，小的又忍辱负重，背着汉奸的骂名，披上了这层鬼子皮！几位长官，你们以为我愿意当汉奸吗？天天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汉奸的日子好过吗？我心中的苦痛你们知道吗？”

汤炳全和于得水听得不禁动容。周卫国却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说着说着，刘二麻子竟然哭了起来，哭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哭发了性，竟是声泪俱下。

周卫国嘴角带着冷笑盯着刘二麻子，看得偶尔偷眼瞧向他的刘二麻子心中一阵惊慌。

过了一会儿，被刘二麻子哭声吵得心烦的汤炳全一摆手，打断了刘二麻子的哭声：“好了，别哭了！有话快说！”

刘二麻子赶紧停止了痛哭，一边抽泣一边说：“长官……恕罪！小的……对党国……一片赤诚，却不得不……背负着……汉奸的骂名！小的……实在是……心中难过，这才……在长官面前……失了礼！”

断断续续的几句话把汤炳全听得直皱眉。

于得水说：“要照你说的，你还算得上是为党国忍辱负重喽？只是，你既然要弃暗投明，为什么要鬼鬼祟祟来到我们清源县城？”

刘二麻子努力平顺了呼吸，满脸委屈：“长官明鉴！前几天，小的听说国军和虎头山八路军将于近日在清源县城共同商讨抗日事宜，便立刻决定携带涞阳鬼子的情报前来投奔国军！谁知小的装扮成普通百姓刚进清源县城不久，就遇上了老相识刘三！这刘三本是个江湖人士，后来不知怎的投奔了周长官，也不知道他在周长官面前说了些什么，周长官不分青红皂白就命人将小的抓了，小的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周长官对小的心存误解，这个小的明白，他要处置小的，小的也无话可说！只是小的死了不要紧，带来的涞阳鬼子的情报藏在哪里就没人知道了！小的这一片赤诚之心，还望汤旅长明察！”

刘二麻子说着，露出一副大义凛然的神色。

周卫国不禁叹了一口气，苦苦一笑。

于得水沉默片刻，对汤炳全低声道：“旅座，这刘二麻子的话听来倒也有几分道理……”

汤炳全“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刘二麻子悄悄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三人。

汤炳全沉吟半晌后，暗中对于得水使了个眼色，又向周卫国努了努嘴。于得水立即会意，转向周卫国，用尽量显得温和的语气说：“周长官，这刘二麻子说的话也在理，不知您说他与日本人狼狈为奸，有何真凭实据？”

汤炳全趁机问道：“卫国老弟，这个事情你看……”

周卫国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对汤炳全微一躬身：“卫国此次行事鲁莽，见笑了！此事全凭汤旅长做主！”

于得水和刘二麻子都是一愣，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汤炳全点了点头：“卫国老弟能以大局为重，实为党国之福！得水，这个刘二麻子就交给你处置了！”

于得水立刻双腿一并，肃声道：“卑职遵命！”

汤炳全又转向刘二麻子：“刘二麻子，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念在你以前所做的一些错事都是为了党国，前账一笔勾销！可如果你说的是假话，哼……不用等到天打雷劈，我先毙了你！这其间的利害，不用我多说了吧？”

刘二麻子赶紧点头哈腰：“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周卫国开口道：“汤旅长，卫国身体突感不适，想要回客栈休息，贵我双方合作事宜，下午再谈可好？”

汤炳全一脸关切：“回什么客栈！在我的旅部休息不好吗？”

“汤旅长客气了，只是这样一来，却多有不便。”周卫国说着，有意无意看了眼杨大力。汤炳全顿时想起周卫国“王佐”的身份，立刻露出理解的神色：“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勉强了。卫国老弟是党国栋梁，可要多多保重身体！”

周卫国双腿一并：“谢汤旅长关心！卫国告辞了！”

“得水，送周长官！”

“是！”于得水大步走到周卫国身边，笑容可掬地说：“周长官，请！”

周卫国微笑转身，朝门外走去，在经过刘二麻子身边时，他停了下来，凑在刘二麻子耳边低声说：“以后就算不是下雨天，没有打雷，你也千万要小心！”说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而去。

刘二麻子顿时一个激灵，脸上变色，看向周卫国时，却只看到他离开的高大背影，心中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惊悸！

于得水将周卫国送出旅部大门后，停了下来，微笑着说：“以后有什么话我们不妨摆开来谈，何必让那小人伤了你我之间的和气？”

周卫国故作不解地问：“我们之间现在难道不和气吗？”

于得水一愣，随即干笑两声：“和气！和气！”

周卫国微笑着说：“于参谋长精明能干，卫国该多多向你学习！”

于得水也笑道：“周长官过奖！周长官深谋远虑，得水拍马难及！”

周卫国不动声色：“大力，我们走！”

他带着杨大力离开了。

两人刚回到客栈不久，门外就传来了间隔的一下和三下敲门声。杨大力轻轻打开门，赵杰立刻闪身进了屋。

周卫国看着赵杰：“坐！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找你！”

赵杰说：“连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汤炳全处置那于得水了吗？”

周卫国摇了摇头：“没有！”

赵杰一愣：“没有处置他？为什么？我们有人证，难道汤炳全会不相信？”

周卫国摇头叹道：“我太低估他了！”

赵杰问：“谁？”

周卫国笑了：“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刘二麻子嘛！”

“刘二麻子？”赵杰一脸不解。

周卫国说：“刘二麻子在汤炳全的旅部刚见到于得水时，很有些吃惊，于得水也大为紧张。可后来刘二麻子得知于得水的真实身份后，立刻翻供，把自己说成是为了刺探鬼子情报忍辱负重的党国忠臣！再加上于得水从旁协助，到最后，连汤炳全对他都有几分相信了！我见多说也无益，就找个借口回来了。”

赵杰急了：“连长，为什么不让那个叫村上的鬼子和他们对质？”

周卫国摇了摇头：“现在才只是个开始，怎么能把手中的底都露出来呢？在清源我们是客，于得水是主，我们自然该留有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