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天气好不容易变暖了一些。上学的路上总是可以看见四处盛开的花朵。雪白的是梨花,粉红的是桃花,淡色的是樱花,无数的花朵装饰着这坐南方的城市,让城市的主色调由灰色变得多姿多彩。
木渐浅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期末考试,命题作文就是《我爱春天》,听起来十分土十分俗的题目,木渐浅第一次在作文上得了五颗星。
其中的一段到现在还记忆深刻,那是原自小木渐浅曾经做过的一个梦。
她是这么写的:冬天过去了,一片素白的原野里开满了五彩缤纷的花,溪流从天边欢腾地流下来,花朵簇拥着和积雪颜色一样的风车,整个世界都有了色彩。
这句话被老师用红墨水划上了重点,专门摘抄下来贴在“优美段落”的黑板专栏里。
老师给的评论是:描写十分优美的幻想作品,写出了春天的色彩,引人遐想。
虽然受了表扬,当是的自己还是觉得有点委屈的。她明明写的是梦,梦中写实也算写实,哪里是空想。
小的时候总是会做一些希奇古怪的梦,越是长大,梦境就越会现实化。木渐浅到现在很少做梦了,就算有梦,不是梦到被追杀就是梦到世界末日。
导致一想到“DREAM”这个英文单词,直接跃入脑海的不是花园幻境而是铺天盖地的生化武器和破坏城市的巨型金刚,一点美感都没有。
心理医生说,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而安全感这个词,木渐浅从心底十分讨厌的。就像一个人会推崇她拥有的东西,而那些求而不得的,只会由渴望慢慢转化为自我保护般的憎恶。
到学校门口的时候碰到了班主任,对方表现得很关心,问了木渐浅的检查情况。木渐浅做出很不愿意说的样子,成功地搪塞了过去。
是不是每个人天生都有“坏”这种性质的基因呢。
有句话还叫人之初性本恶呢。
木渐浅拉着一进校门就立刻披散下来的头发一边胡乱想着,走到四班门口的时候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一拧头就看见芭蕾。
木渐浅睁大眼睛,足足看了她有五分钟。
“你……”
“没想到木渐浅同学意外地有用嘛!”芭蕾裂开嘴笑,露出一排贝壳白的牙齿。
“你的头发还有你的衣服……”木渐浅伸手过去摸了摸,不是假发。
一夜之间芭蕾像是脱胎换骨,亮粉红色的头发被染回了黑色,原本不屑于穿的校服被服服帖帖地穿在身上,耳朵上挂的叮叮当当的饰物全取掉了,之后一个个细小的肉红色的耳孔还提醒着主人原有的打扮是多么另类跋扈。
“什么嘛,你那眼神!”芭蕾鄙夷地扁了扁嘴巴,眼睛里又重新盛满了笑,拉起裙摆,脚尖踢着地面,“怎么样,正吧?”
“问题不在这里,我是说你怎么……”
“你芭蕾姐问你话呢!好看不?”
木渐浅十分真心地点头。芭蕾原本就漂亮,如果排除那还残留的流气,完全可以当作样板校服的模特把照片贴在学校招生宣传栏的橱窗里。
木渐浅把芭蕾拉到一边。芭蕾可能不会在乎,但她已经足以引来大批学生好奇的目光,原本芭蕾在学校是“坏学生”的代名词,这一换回正常装备,有很多人不得不怀疑是学校方面让她吃了大苦头从而改过自心。
不是什么友善的眼神,更多的反倒是一些不明所以和幸灾乐祸。
“你……你打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木渐浅憋了半天,终于说。
芭蕾睁大眼说:“你今天早上脑袋被门夹了是吧?”
“唉?没有啊!”
“我这叫伪装!你昨天不是给我发了短信么?”
说到短信,木渐浅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热切地说:“是啊,纪零说今天下午放学来学校看你呢!”
“你也知道他来看我啊,就因为他要来,我才穿这么丑的衣服的。我可不想把他给吓坏。”芭蕾扯了一下染回黑色的头发,放低了声音,“你也知道的,像那种男生最看不起的就是成天在街上晃的,就比如我这样的人了……我是真的喜欢他。”
木渐浅恍然:“所以你才不愿意自己去找他?”
芭蕾咬住下嘴唇,猛地一皱眉,“你管那么宽干吗?上你的课去!放学的时候一起来听到没有!”
“……嗯。芭蕾,我妈昨天问我退下来的书费去哪里了。”
芭蕾扫了她一眼,冷笑道:“于是你把我卖了?”
木渐浅摇头,“我说我自己用了,我不会背叛你的。”
换芭蕾用白眼看了她很久,直到预备铃响,她才面无表情,只微微挑了一下眉,丢下一句“你脑袋有问题”,转身回了教室。
其实自己也并清楚究竟在执桌什么,只是因为这份执着,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呢?
含混不清的形状,半明半昧的轮廓,离离光光的交织的温度。
人与人之间建立起来的,除了血缘关系之外,名为羁绊的情感的线。
想为她做点什么。
就奋不顾身去做了。
然后渴望着终有一天对方会返还回来,驱走永远都是一个人的,死寂的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