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呆，抬起头问：“什么？他，是淹死的？”

许俊说：“你也觉得无法相信吧，当时我们都觉得啊，张行是我们队里的好手啊，怎么会掉进护城河淹死呢？”

护城河？我脑子一阵发麻，我说：“他掉进护城河？”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在发飘，我说：“许老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有五年了吧。”许俊想了想说。

五年？！

我心里咯噔一下，追着问了一句，我说：“许老师，你记得不记得，是几月份的事？”

“几月份？”许俊想想说，“应该是六月份，对，是六月一号，儿童节啊，这个日子不容易让人忘掉。都五年了啊，日子过得真够快的。”

许俊叹息说：“我还记得，当年队里训练，你每次都会拿了毛巾在旁边等张行，现在想起来，真像昨天的事一样啊。”

我默默地听着，脑子里糊里糊涂，再没力气讲出一句话，是，六月一号吗？

初冬里上午的太阳还大，周遭走过拿着彩色气球的小孩子，这样的气氛里，我的整个人却是止不住的阵阵发凉，许老师还在我身前说着话，我的耳朵却嗡嗡着，只看得见他不停动着的嘴唇，刻在记忆里的那些话，至今还记忆犹新着……

……“小珠，我对不起你。”……

……“张行，你再走一步，我就跳下去。”……

……“小珠，我希望你能好好的，你忘了我吧。”……

那一天，五年前的六月一号，我们分手。

可是，我明明记得，那一天，跳下护城河的，是我啊!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6

下午回家我和小靠都是闷闷的，外公以为我们玩累了，烧饭洗碗都一个人承担了。

而我，却是真的累。

我趴在床上，手捂着头，没盖被子就迷糊着睡着了，至深夜的时候，胸口被压得难受，大翻了一个身，又醒了。

我讨厌呼吸不畅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溺水。

曾经，我以为死只是一瞬间的事，在跳下护城河之后，我才知道，不是的。

跳下去的最后一刻，我悲哀地看着远处一轮即将掉下去的暗红的太阳，我当时想，我应该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那么，就让我记住这轮落日吧。

所以在跳下去的时候，我没有闭上眼睛，我看着那红红的圆，在遥远的地方，在我眼前，一晃而过。

然后，快得只有几秒钟。

我跳下去了，没有扑通一下的声音，至少我没听见。

我以为，一跳下去我就会死了，其实，远没那么简单。

我跳下去了，像踏到一张绵密的网里，头不透风，脚不着地，耳朵被塞满了，眼睛胀得无法张开，而我的嘴巴迫于无奈，只能一大口一大口来不及地往里灌着水，连是咸是涩都来不及分辨。我被水包围着，这些水都想冲进我的嘴巴我的身体，争先恐后地汹涌着。

奇怪的是，我的脑子在这一刻，却是异常清醒的，我居然想着，怪不得淹死的人都是肿的，原来是因为身上每一个细胞都给喝透了。

我逐渐痛苦，因为呼吸困难起来，我的脚蹬起来，我觉得要再喝上一口水，我的肺大概就要爆炸了。

然后，是模糊，混沌一片。

就在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这时候，却有人来拉我的手，拉住了，一点一点地拉着走。

那一刻我想着，是不是阴间的人，来接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