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冷军出现在下角街,下角街一帮少年低着头躲开。冷军在萧南家的弄口租了个小店铺,摆上冰箱、烟酒、杂货、电话,替萧南妈开了家小店。
“萧南这孩子一辈子做错事,总算交了你这样一个好朋友。”老人掀起蓝围裙擦拭着眼角。“这是我呼机号码,以后要进货就打给我。”冷军说。
欧阳丹青是元旦后走的,没赶上过年。上车前欧阳丹青抱着冷军和骆子建:“哥,我不在的日子,有啥事都忍着点儿,想着点儿嫂子。”冷军拍拍欧阳丹青后背:“行!以后谁打我左脸,我把右脸也伸给他。”红旗车往省城方向疾驰而去,喷出团团气雾,后窗上欧阳丹青一张回望的脸。欧阳丹青不知道,他走后不久,冷军刀锋过处,两具尸体扑落尘埃,冷军、骆子建亡命天涯,走上赵德民和萧南的老路。多年后欧阳丹青说:“冷军、骆子建是两个生错时代的侠,他们不能跟随社会一起转型,只能注定消亡。”
日子看着闲,却一天紧一天,转眼就是大年夜。冷军在家里吃完年夜饭,被钟饶红打电话喊出来。街上孩子捂着耳朵放二踢脚,围成一圈点火莲花,空气里弥漫着鞭炮烟火的硝烟味,闻着喜庆。
“大冷天的,出来干吗?”冷军跺着脚抽烟,哈出来团团白雾。
“没啥事,在家闷,不可以出来走走啊。”钟饶红围着大红围巾,戴顶白线帽。
“我给你打的毛衣怎么不穿?”钟饶红学会打毛线后,给冷军织了件花里胡哨的毛衣。
“穿上我怕蜜蜂蜇我。我们往哪儿走?”
“去下角街。”
“去那儿干吗?”
“看看萧南妈去,一个人孤零零的,真可怜。”钟饶红在法院见过萧南母亲后,时常会拖上冷军去看看老人。
“你还真他妈善良。”
“你不善良还给人家钱?还给人家开店?”钟饶红一瞪眼。
中秋、除夕这样的节日,是孤身人的毒药。
城市鞭炮声声,万家团聚,孤灯下老人呆坐发愣,一桌菜已经冰凉,门突然被拍响。
“大妈,给您拜个早年!祝您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钟饶红敲开门就作揖,身后站着冷军。老人又惊又喜,让两人进屋,转身用红纸包两个红包:“这是大妈给你们的压岁钱,保佑你们平平安安的。你看菜都凉了,我给你们下饺子去。”
饺子热气腾腾地端上来,屋里多了人,就有了几分过年的气氛,灯似乎也更亮了。饺子是白菜肉馅,菜多肉少,入口清爽,冷军、钟饶红吃得很欢。老人先是笑吟吟地看着两个年轻人,一会儿就开始抹眼泪:“萧南也爱吃这种饺子。”冷军低头不语。
“王露这孩子在班房里不知道是怎么过年的,会不会有饺子吃。”老人说。
“大妈,您放心,里面过年啥都有,元宵节我替你看她去。”钟饶红眼眶湿了,耳边又响起王露在审判庭上的声声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