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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 >> 4. 侵蚀(1)

梦与爱丽丝 作者:宛童


期中考试之后,学校很不人道地下达了一个决定:为了让学生体验社会,珍惜现在,学习朴素的作风,把秋游改成了为时半天的社会实践。

对于学生来说,一天的秋游时间被压缩了百分之五十不说,社会实践的地方更让人提不起兴趣来。

“哎呀,好讨厌啊,听说那什么地方又脏又乱的,会不会流行什么传染病啊?”众多的抱怨声被班主任以“娇生惯养,看以后你们离了父母怎么办”的教育镇压了下去。

学生们怨声载道,连一向不怎么搭理的七月都被擅自拖入了反抗人群。

“你倒是说话啊,如果我们联名申请到学校那边去,你说会不会有效果啊。”

七月被同桌的胳膊肘一捅,才回过神:“……啊?抱歉,刚才你说什么?”

对方很无语地给她一个白眼:“秋游没有了!被改成恶心的校外教学!去全城最脏的贫民区!快被学习压力压死的我们需要的是空气、红叶、阳光的治愈,而不是去看一样被生活压力压死的苦瓜脸!”

七月很平静地告诉他,你不是阶级歧视么,你没父母罩你说不定也是一样下场你抱怨什么抱怨。

对方憋红脸了,瞪了七月好久,又一句反驳也说不出来。

其实七月对于秋游被和谐掉的事情一点儿也没上心,从跟琥珀从翠堂回来之后脑袋里一直浑浑噩噩,连期中考试都给忽视了,好在这次考试是全市统考,比学校自己出题的月考要简单不少。

七月不止一次地想从记忆里去寻找关于五月的东西。

五月的样子,五月笑起来弯弯的眼角,在犯错的时候五月维护自己跟父母吵架的气势……七月想着想着,一直以来关于五月的印象就变得模糊不清了。

甚至连五月的样子都快记不住了。

一直以来,关于五月的死已经积年累月成了七月的执念。仿佛本意已经在很久以前就失去,留下的只有“你一定不能忘,你一定要这么做”的暗示。

七月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不了解姐姐。

就好像每一次五月的生日她都记不住,五月爱吃什么口味的糖,喜欢哪个歌星,爱看什么类型的书,全部都想不起来。

七月记得的,只有五月是个对自己很好的姐姐,可是五月死掉了,那么好的五月怎么会死呢,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教室里闹哄哄的,班主任交代了第二天外出时的注意事项,一连说了好多“不许XX,不许XX”之类的话之后宣布放学,同学们都压着火,表示极度的不满,七月的课桌还在下学后被同桌报复般地狠狠拍了一下。

七月觉得头疼,揉着脑袋站起来,抽屉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带着整个课桌嗡嗡作响。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再次神秘失踪了好多天的左澈。

七月想也没想就把手机扔回抽屉,可手机似乎是不等她接起来就不死心似的,嗡嗡嗡嗡响个不停。

直到磨光了她最后的耐心。

暴力地拉开翻盖,按接听,虽然七月也奇怪自己为什么会一想到左澈就想发火,但现在只想劈头盖脸地骂过去,结果左澈很有预见性地抢先开口,让七月一肚子气只好憋着。

“七月,我在你们教室外面,出来一下行么。”左澈说。

七月干脆地挂了电话,气势汹汹地冲出去。

传说中病得快挂掉的人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招呼七月:“这边这边。”

其实七月一直怀疑左澈前世大概是林妹妹,不然哪会三天两头犯毛病。

“你还活着啊。”七月毫不委婉,劈头盖脸。

病得仿佛很快乐的兔子松松肩膀,笑眯眯:“校外参观呀,我一听说就立刻痊愈了。”

像是根本没有周末早晨等七月那件事一样,左澈口气自然得不得了,反倒是七月一想起来就浑身针刺了似的不舒服。

这么一比较大概是自己太小气了。

“哦。”

“我的意思是说,嗯,我明天也要去。”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专门来通知我你明天也要去?”

“我的意思是说……那个……”

男生不安地垂下头,七月看到他头顶的发旋。

左澈似乎在寻找适当的措辞,七月没有打搅他,只是抬头去看远处一片片渗透进天空的绯色光霞。

一整个侵蚀的过程。云片的白,夕阳的红互相地啃噬,吞没,撕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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