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油锅里的旅程
想象一下一间大厨房,热得像口大锅,大伙正忙着烹煮盛宴。二十位厨师在那儿忙进忙出。揣想一幅画面,有一大块足足有一立方米的煤炭,正烧着主菜,另一大块正煮着汤、酱汁和肉酱,还有一大块正油炸着食物,一大块正烫煮着东西。除此之外,尚有四根烤架正转动着在烤肉,有块沙朗牛肉重二十到二十七公斤,有块小牛肉重十六到二十公斤,另外两根则烤着禽肉和野味。在这座大火炉里,人人行动迅速敏捷,听不见一丝声响:唯独主厨有权开口说话,每个人都听命于我的吩咐。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压下:每一扇窗户都要关上,以免即将上桌的菜肴变凉。我们就这样度过我们的黄金岁月,即使力有未迨,也不能不从,然而,最令我们不堪承受的,是那燃烧的煤炭。这又如何呢?生命越是短促,就越是荣耀光辉。
——安托南·卡雷姆*,1833年
烹饪是最强效的助兴剂,就好像最神奇坚挺的那话儿,顶端喷了“威而刚”,过了十二个小时仍挺立不倒。
——戈登·拉姆齐,2003年
烧烤男
烧烤部简直是地狱。你在那儿站上个五分钟,有个念头便会油然而生:原来但丁当年心里想的,就是这副情景。它坐落于又幽暗又炽热的角落,比厨房其他各处都更加燥热,比你这一生去过的任何地方更酷热。厨房里前不久才装了冷气,可是每逢烹餐时刻,烧烤部都没开冷气,开了要怎么维持一贯的热度?光线很差,并没有什么其他原因,反正不够亮就是不够亮,这愈发让人觉得没人会想待在这里,既油腻又不舒适。这里的光源似乎全仰赖烧烤食物的火焰,开始营业的约一个钟头前点火,接下来八个钟头持续燃烧。我从未设想过自己会置身此一角落干活,马利欧说去那里,我就迈开脚步,穿过我在心底堆砌起来的那堵热墙,感觉热气遽然蹿高,我的皮肤好似着了火般劈啪作响。
马克·巴瑞特奉令要指点我干活,走近一看,他令我想起古人,他的一双手带着19世纪严峻阴森之风,指尖呈现黑黢黢的半月形,他的前臂无毛,满布紫黑的灼痕。他的眼睛被放大-在大镜框眼镜后头,扭曲变形的眼睛不停眨巴眨巴-他的鼻子因之前的挫伤,仍蒙着纱布,此时鼻上已流着一条条炭黑色的油渍。他看来活像近视眼的扫烟囱工人,一身的汗味。
马克介绍烧烤部,除了烧烤架外,尚有两项烹调设备:右边有烤箱,大块的材料最后得放进烤箱烤一下,比如说三英寸厚的牛排(先上烤架烤,接着进烤箱);左边有煎烤板,用来准备配菜,也就是除了鱼、肉以外盘上其他的东西。马克伸手指指他的背后,有近一百个盛在小盘上的食物,有烹饪药草、四季豆、朝鲜蓟心、甜菜和天知道什么的玩意儿,反正红的绿的黄的一大堆。我把这一切都看进眼里,心想:休想叫我干这个。我回头看看这个角落,燥热将我团团围住。“小心你的外套,”马克警告说,“如果背靠到烧烤架上,布料就会熔化,粘在皮肤上。”他建议我和他分工合作:他负责装盘,我来管烧烤架。他附加一句说道,反正大多数餐厅都是这样分配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