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旗和陈星一伙“断了线”,让老师非常满意。她再次将张红旗列入“可以信任的”那一类人中。作为奖励,她又一次和张红旗进行了单独谈话。这一次,她毫不掩饰地将殷切的希望寄托在了张红旗的身上:“眼看就要高三了,我们对你考上清华B大,都不表示怀疑。但我们相信,你还有能力获得更大的荣誉,那就是争取成为北京市高考状元。我们学校是曾经出过高考状元的,他们在大学里非常受重视,有的刚一入学,就被交流出国,直接获得了两个国家、两所大学的学历。你的心态现在调整得非常好,你应该让自己的高中生活以最辉煌的方式结束。”
张红旗从办公室出来,也为高考状元的伟大目标心情澎湃。每当确定一个目标之后,她都会心情澎湃一下,然后再脚踏实地地稳步前进。有了这样的心理状态,她不相信还有自己做不成的事情。但在楼道的拐角处,她看见了窗外的陈星和沈琼。陈星正坐在在双杠上,像鹅一样伸着脖子,仰视天空,而沈琼则靠在他的腿旁,脸同样四十五度角上扬,把陈星当作她的天空。她在不停地说啊说啊,而陈星则安之若素地听着她说。
张红旗忽然感到一种忧伤。
她明白,自己渐行渐远,和陈星永远地走在了两条岔路上。以后他们也不会再有什么瓜葛了。这是她想要的结果,也是在陈星的帮助之下达到的结果。
她肯定不为此后悔,但却忍不住忧伤。忧伤的感觉,就像雾水把泥土阴湿了。
群众也习惯了陈星现在的形象:这个高瘦、沉默的小伙子,身边除了有一个流里流气的死党,又多出了一个风情万种的话匣子。经常是别人还在上自习的时候,他们三个已经大摇大摆地踱了出去。陈星和小北穿着脏兮兮的军大衣,沈琼则半边头发遮着眼睛,拖着无比肥大的裤子,在陈星身边不停地说啊说。因为她的身高还不到陈星的下巴,所以一天到晚都处于仰视的状态。即使和陈星短暂地分开,她还是仰视着的,这就好像刚刚流鼻血了。有钱的时候,他们到“金假日”台球厅去打球,到罗杰斯餐厅(那时候还没有倒闭)吃烤豆子与肉饼、喝扎啤,而更多的日子还是落魄的,他们就钻到小胡同里重温板儿面。反正能不上课就不上课。在一般人看来,他们绝对是学校里最快乐的家伙。
就这样,冬天和春天过去了,夏天也过去了一半。学校放假了,再一开学,他们将是高三的学生了。
这个暑假对于小北来说,有两个主题。第一,他疯狂地迷上了摇滚乐;第二,他见识到了货真价实的女性裸体。这两件事像人生的两扇门,在北京最热的时候向他敞开了。
他们那拨儿孩子上中学的时候,中国摇滚乐正在经历一段繁荣时期。崔健成为了无法逾越的高峰,“黑豹”和“唐朝”两个标志性乐队人员齐整、风头正劲,还有大批有志青年正在“地下”状态中乐此不疲。小北他们大院儿就有几个“玩儿摇滚”的,那些人在废弃的仓库里怒吼“社员都是向阳花”,吵得老干部都神经衰弱了。小北很羡慕,向前辈们虚心请教。
摇滚青年却要考考他:“你平常都听哪些?哪些?”小北说:“崔健、唐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呸”,啐了一脸:“太没深度了。”小北说:“那您说说。”那些人便背诵了如下名字:“平克?弗洛伊德、齐柏林飞艇、警察、老鹰、山羊皮……”虽然他们一天到晚只会唱《社员都是向阳花》,但是一定要把自己变成一个外国名片夹子,否则在摇滚圈里会很没有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