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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痿掉了(4)

红旗下的果儿 作者:石一枫


过了一会儿,眼镜男回来了,神情平和了许多。但十分钟以后,他又站起来,跑了出去。老师说:“你真的闹肚子啦!”

一堂课没上完,眼镜男已经出去了三次。第三次的时候,小北也跟了出去,他说:“我被传染拉肚子了。”

回来之后,小北趴在桌上“咯咯咯”地笑,好像一只头钻到土里的母鸡。笑了好半天,他对陈星说:“你知道他干嘛去了?”

陈星说:“干嘛去了?”

小北说:“撸管去了,撸了一管又一管,射得满茅坑都是!”

这次眼镜男再回来,脸上写满了轻松,他终于解决了问题。但他此刻却又口渴了,于是拿起茶杯,“咕咚咕咚”又是几口。

小北摇头叹息道:“看来他要拉到明天早上了。”

人体试验证明了“西门根”是一剂货真价实的良药,正因如此,陈星更加坚定地拒绝服用。他说:“这东西都是给种猪吃的。”为了防备小北用同样的手法把“西门根”投掷到自己的水杯里、饭盒里,他把药抢过来,扔进厕所。

小北痛心疾首地说:“种猪怎么了,种猪也比阳痿的人强!”

陈星真的不满了,他说:“你他妈怎么知道我阳痿?你丫管得也太宽了吧!”

陈星说这话的口气,就像与人斗殴之前的恶语相向。这让小北很诧异,也有点委屈。他说:“我是为你好!”

陈星说:“你他妈省省行么?”

他说完,扭头就走了,留下小北一个人摇头叹息:“真他妈不识抬举。痿都痿了,还这么大火气。”

其实阳痿不阳痿,只有陈星自己知道。他也在为这件事奇怪。要说勃起,当然可以,不要说每天早上憋着尿的时候、在小北家看黄色录像的时候,就是从某个角度看到年轻女老师的屁股,或者从袖子底下瞥见女生的胸罩带子和腋毛,都会下身硬得当当的。对沈琼就更不必说了,骑车带着她的时候,她的头发撩过他的下巴,她的臀部在他的腿上蹭来蹭去,都会让他“腾”的一下,血脉忿张。但为什么那天晚上,两个人都赤条条的,该看的都看清楚了,偏就不行了呢?而现在再想想沈琼的胸脯、沈琼微微敞开的双腿,他还是立刻勃起了啊!

陈星本来以为,他那天晚上不行,是如夜间广播里所言,“初夜紧张造成的性障碍”。这种障碍体现在男性身上是不举,发生在女性身上就麻烦了,会阴道痉挛,也就是那地方抽筋。但后来一想,他面对沈琼的裸体时,并不紧张啊!他只是稍微好奇,就像在研究一个物件,而看清那个物件的真面目后,便迅速习以为常了。他感到“就那么回事儿”。

怎么会这样?陈星也迫切地想要再做一个试验,但不是小北搞的那种。小北这个人太幼稚也太无聊了。

陈星的试验品是沈琼。他又约了她见面。这一次,他卖掉了自己的“西铁城”手表,在学校附近的宾馆开了一间房间。那块手表还是他叔叔从日本带回来的礼物呢,现在为了“男人之所以称为男人”的问题,只好把它牺牲了。

好在那时候学校规定,高三学生都要在学校上晚自习。他和沈琼晚些回家,父母也不会生疑。

他骑着自行车,带着沈琼,穿梭在路灯底下。这么多年来,北京一直是一个巨大的工地,马路上卡车轰鸣,密布着脏土。你必须要有长颈鹿一样的身高,才能在这样的夜晚呼吸到新鲜空气。陈星目睹着浩浩荡荡的卡车,幻想自己也是这支建设大军中的一员,正准备为某个宏大的工程突击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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