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每天早晨5点30分由值夜班的狱警叫醒,他总是在走廊头上敲着铜铃喊:“Word wakker!Staan op!”(醒来!起床!)我一贯起得比较早,这个时间起床对我并不是一个负担。尽管我们5点30分起床,但是,直到6点45分才让我们从牢房里出来,我们在这段时间打扫牢房,并卷起我们的席子和毯子。我们的牢房里没有自来水,也没有卫生间,但是有被称作“ballies”的马桶。这种马桶直径有10英寸长,上面有中间凹的陶瓷盖,盖子上面可以盛水。盖子上的水是用来刮脸、洗手、洗脸的。
6点45分,当我们被允许走出牢房的时候,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走廊头上的洗涤槽内彻底清洗马桶,不然会产生一种臭气。在早期的那些日子里,清洗马桶唯一令人开心的就是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小声与我们的同事说句话。清洗马桶的时候,狱警不喜欢在旁边逗留,所以是相互说话的一种机会。
有那么几个月,早饭由普通监禁区的囚犯负责送到我们的牢房。早饭是玉米片粥,是用玉米加工而成的食物。普通囚犯笨手笨脚地把玉米片粥舀到碗里,然后,从牢房栅栏门递进牢房。这是一个技术活,要想不把粥洒在外面,手必须灵巧些才成。
几个月后,我们的早饭被改用旧金属圆桶送到院子里,然后我们用简易的金属碗自己盛饭。我们每人发了一袋被叫做咖啡的饮料,实际上只是一种烤糊了的玉米粉而已,我们可以用热水冲着喝。后来,当我们能进入院子为自己打饭的时候,我会在到院子里绕着院子散散步,直到早饭送到为止。
像在监狱里的一切事物一样,伙食是有区别的。一般来说,有色人和印度人的伙食比非洲人的伙食好,不过差别并不大。当局总是说我们的伙食是均衡的,也的确是均衡的——介于不可口与不能吃之间。伙食是我们许多次抗议的原因,但是,在那些日子里,狱警说:“伙计,你们卡菲尔人在监狱里吃的比在家中吃的都好!”
在吃过早饭后,狱警吆吆喝喝地说:“Val in!Val in!”(集合!集合!)我们都要站在牢房外面接受检查。监狱当局要求每个囚犯,必须把卡其布夹克上的三个扣子扣好,当狱警走过时还要求脱帽。如果我们的扣子没扣、没脱帽或者牢房内部不整洁,我们就因违反了狱规而受到惩罚,不是被罚单独监禁就是不让吃饭。
检查过后,我们就在院子里砸石子,一直干到中午,中间也不休息。如果我们慢下来,狱警们就会喊着让我们加快速度。中午,监狱里会响起午饭的铃声,盛午餐的金属圆桶将被运进院子里。对于非洲人,午餐有煮玉米,即煮粗玉米粒。印度人和有色人的午餐则是玉米片,或玉米饭,这种玉米饭只不过是用一种磨过的玉米做成的粥。玉米片有时还给配上蔬菜,而我们的煮玉米则只能干啃。
我们午饭常领到一份phuzamandla,意思是“健力饮”,是一种用玉米片加少许发酵粉做成的粉状饮料。它需要用水或牛奶冲起来喝,如果浓一点,味道还不错。但是监狱当局只给一点点儿,仅仅能改变一下水的颜色而已。我通常把我的那份省下来,直到积攒几天后,足够冲一碗地地道道的饮料才把它喝掉。如果当局发现你积攒饮料粉,就会把它没收,你也会受到惩处。
午饭后,我们一直工作到下午4点,当狱警们吹响刺耳的哨子的时候,我们要再一次排队报数和接受检查。然后,我们被允许有半小时的洗漱时间。我们的走廊头上的洗澡间里有两个海水淋浴喷头,一个咸水水龙头和三个用来洗澡的大电镀金属桶。没有热水,我们只能站在或蹲在桶里用咸水打打肥皂,洗掉一天的灰尘。当外面很冷的时候,用冷水洗澡不怎么舒服,但是我们洗得还是很开心。有时,我们边洗边唱,这样感觉水就不那么凉。在那些日子里,这是我们唯一能说话的时间。
正好4点30分,走廊头上会响起咚咚的敲门声,这意味着晚饭已经送来了,普通犯人通常把饭打给我们,然后我们回到牢房里吃。我们还可以得到一份玉米片粥,有时,玉米片粥里面有少量的胡萝卜、卷心菜或是甜菜,但通常是少得可怜。我们一旦吃上一种蔬菜,通常是连续几周都吃同样的蔬菜,直到胡萝卜或卷心菜不再新鲜或者发霉,我们彻底吃够为止。每隔一天,我们的粥里面会有一小块肉,并通常多数是软骨。
晚餐时,有色人囚犯和印度人囚犯每人有一块面包(通常叫katkop,即“猫头”,因面包的形状而得名)和一块人造黄油。通常认为,非洲人不喜欢吃面包,因为面包是“欧洲食品”。
通常,我们得到的食物比本来规定的那点不多的食物还要少,这是因为伙房里盛行克扣之风。伙夫都是普通犯人,他们往往把最好的食物留给自己吃或给他们的朋友吃。他们还常常把最可口的放在一边留给狱警,用来换取狱警的好感或优待。
晚上8点,值夜班的狱警将把自己锁在走廊里与我们在一起,钥匙则通过门上的小孔递给外面的狱警。然后,值班狱警就在走廊里来回走动,命令我们睡觉。在罗本岛上从来不喊着让关灯,因为我们牢房里的带网罩的灯泡白天黑夜都亮着。后来,那些攻读更高学位的囚犯被允许学习到晚上10点或11点。
走廊上的传音效果不错,所以我们睡觉前总是设法相互聊几句。但是,如果我们能十分清晰地听见低声说话,那么狱警也就能听见,他就会喊“Stilte,in die gang!”(走廊里不准说话!)狱警一般会来回走上几趟,以确定我们不再读书和写字。几个月后,我们沿着走廊撒上了一些沙子。这样,我们就能听见狱警的脚步声,也就有停止说话或隐藏非法物品的时间。只有当我们都静下来的时候,他才在走廊头上的小办公室里坐下来,一直瞌睡到第二天早上。